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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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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一种甜蜜的痛苦,真诚的爱情永不是走一条平坦的道路的。——莎士比亚

    血还来不及凝固,孔汉林的头盖骨在近距离射击的冲击下崩飞了一小块,骨肉模糊。碎片和组织残渣飞溅到一旁的地上,宣告这具生命的逝去。

    在血泊之中,那双已经失去神采的眼睛半睁着,还残留着主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绝望与恐惧。许久不曾杀戮的张夜雨都不忍直接目睹。这般离别太过突兀,孔汉林的死亡更触动了他们的悲愤。

    面对这样猝不及防的结局,在场几人都在沉默。风吹过,地上飞起的尘土随风飘扬,渐渐盖住了孔汉林倒下的位置。

    张夜雨突然一把扯住老三的头发,粗暴地往门外拖去。用力握着砍刀的手,筋脉鼓起,显出狰狞之色。

    “听我说!我真不知道他是你们的人!”老三那张油腻的面孔,此刻充斥着惊惧。他扭头大喊,然而被捆绑的手却无力反抗。

    怒火占据了张夜雨的心神,眉头深锁,牙齿死死咬合,双目赤红。没有丝毫犹豫,他粗暴地揪起老三的乱发,置其凄厉惨叫于不顾,刀锋已经狠狠砍在了小腿上。

    刀刃切入皮肉的声音令人牙酸,鲜血立时顺着皮开肉绽的伤口汩汩涌出。老三痛得嚎啕大哭,可张夜雨分明已经失去了理智,对任何求饶声都丝毫不为所动。

    愤怒在这一刻完全取代了人性,他再度抡起刀子就势又砍,直到老三满身刀口倒地不起,这才稍稍喘了口气。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张夜雨脸上也溅上了斑驳的红色。

    回身又转向老四走去,老四目睹张夜雨疯魔般的模样,肝胆欲裂,自知一会必死无疑,大声哀求身边的程飞给他个痛快。

    可程飞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便宜了他,瞥了一眼卢思帆和维娜,‘转头别看’。

    “我要亲眼看他死。”卢思帆语气透着冰冷。但这不是残忍,也非麻木。

    与伙伴一起度过的的日子,在一刹那间消逝殆尽。孔汉林就这样惨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

    心头憋着一团无处宣泄的悲痛和怒火。必须让这些人付出代价,来为这场悲剧画上句点。

    维娜有些恐惧,转过头去。

    程飞掏出刀子刚想动手,易卫东却对着老四脑袋扣动了扳机。

    老四倒地后,卢思帆快步冲了过去,抱住了张夜雨。

    她仰起头,一双平日里温柔的眼睛,此时只有千丝万缕的焦急与心疼。

    “哥,醒醒!”卢思帆眼中含着泪,声音也在微微颤抖,“别让怒火吞噬了你!”

    张夜雨刚才的样子,简直是眼中只剩下杀意的怪物。卢思帆无法忍受看他这样自毁。

    她眼眶泛红,声音也在微微颤抖,满满都是对张夜雨的担心:&34;拜托,你不能这样!我们都还在等着你,别失去我&34;

    张夜雨没有回应,一双毫无变化的瞳孔,只是看着屋内死去的孔汉林。卢思帆更是抱得死死的,泪水无声地划过面庞。

    时间好像静止了。除了两人轻微的呼吸,脚边血迹蔓延,世界无声。生与死,全部凝结在这静默的一刻

    良久,一只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背,接着一声重重的叹息。‘我没事了。’

    卢思帆抬头,看到的是张夜雨回转后清明的眼神,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又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她感觉到他的心跳,温暖而有力。

    没有精致的棺椁,司徒国梓只能选了风景最优美的一块地埋葬孔汉林。

    没有墓碑铭刻,只有一小堆新鲜翻掘的土包。

    张夜雨执最后一捧泥土,轻轻倾倒其上。又把他的衣物物品都摆在坟前焚烧。

    简陋到极点的“葬仪”,却是在这个岌岌可危的世界里,能给予亡友的最高礼遇。

    众人默默地站在一旁,以沉默来缅怀逝去的同伴。浓烟弥漫的天空中,黯淡的日光投下,似是送别。

    几人一路归途无话,到了午后才赶回。山庄的人看到张夜雨等人平安回来,都松了口气,惊讶中,又看到程飞和霍小五背了两把冲锋枪,但唯独没有孔汉林的身影,看这些人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意外。

    张夜雨把事情经过讲述给大家,听到噩耗,众人都唏嘘不已,羿西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其实也想独自一人离开,可他却没有孔汉林的勇气。

    张夜雨闭上眼缓缓思索,组织着复杂的心绪。片刻,他重拾镇静,但眼中仍浮现沉痛的惘然。

    “他选择离开,本应予以理解和尊重。但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这件事,提醒我们生死难料,一切都可能在瞬间改变。”

    “我不能了解天意在刻意安排什么,但希望每个人都明白,在我们共处的每一个时刻,都可能是最后。”

    “所以,无论在一起或离别,请告知我们你的心迹与想法。我们失去的已经够多了。”

    至此以后,山庄再也没有人独自出行,要外出也都是四五个人结伴,孔汉林平时只爱摆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和人们交流并不是很多,不过,山庄少了一个同伴,还是让大家有些不习惯。

    霍小五整天紧紧抱着一把冲锋枪,对它爱不释手。易卫东向他解释说,这是一把87式自动步枪,原本是武警部队的老式装备,但由于没有大规模生产,因此相对较为罕见。

    然而,霍小五对于枪械的型号并不太在意,对他来说,只要是真枪就行。尽管这把冲锋枪的弹药并不多,只有六个弹夹,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至于这把枪的来源,易卫东猜测可能是这四个人在城区中捡到的,毕竟在爆发时期,部队可能进入了城区,留下一些零散的装备也是很正常的。虽然这把枪的维护保养状况还不错,可一旦零部件损坏,就无法更换。不过,作为训练用途来说,这把枪还是相当可靠的。

    霍小五对于这把枪抱有浓厚的兴趣,热衷于使用它进行训练和熟悉操作。他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能够提升自己的枪械技巧。他花费大量时间来熟悉和掌握这把冲锋枪,不断完善自己的射击技能。

    事隔数日,山庄中的人们才渐渐从孔汉林离去的阴影中走出。生活依旧不断,人们开始重新焕发生机,投入各自的工作中。忙碌能让人无暇他顾,日复一日的岁月也将记忆中不舍的影子掩埋得更深。

    活着就是继续向前。在这乱世中,人人都不得不学会抛弃哀思,承担起各自生存的责任。山庄重又恢复喧嚣,大家闹哄哄地你一言我一语。仿佛那阵阴霾,只是暂时来客一般,难说曾真正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时日无情,如同朝露般淡去的,不过就是对孔汉林的怀念罢了。

    张夜雨却无法像其他人一样,很快就能走出来。在他心中,这段阴影仍然深重。比如那天失控的杀念,时时提醒着他。

    他意识到,自己果然过于注重感情,对同伴的离去反应太过强烈。这种情绪化在这个时代实属危险。只要一陷入悲伤和憤怒,理性很可能就会全线溃散。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

    作为山庄的‘掌门人’,他必须学会从感性中抽离,以更冷静公允的态度面对一切。不能依赖过于强烈的情感支撑。必须在困难面前,以理性和意志力扛起重担。这才是他要做到的。否则,随时都可能陷入失控之中,给伙伴带来伤害。

    在这末世纷乱的日子里,人人背负重担, 心理健康与身体健康同等重要。山庄的人定期会找来宁志远做心理咨询。这天,轮到张夜雨。宁志远如常一坐,书生气的面庞上透着温和。

    张夜雨也垂下肩,试图放空心思。一言不发中,他开口说起最近困扰自己的事。宁志远静静聆听,不加评断。只在适当时候提出一两句引导性质的发问。

    这样轻松而又深入的交流,对张夜雨来说意义重大。慢慢地,心中的重担似乎减轻了些许。

    宁志远给他点上一支烟,语重心长地劝慰道:

    &34;张哥,你的转变令我刮目相看,但是我也必须提醒你——既不能因此而完全抽离自己的情感,也不能过度依赖感性。关键是两者的平衡。&34;

    &34;如果只剩理性和意志,你会变得像机器一样残忍无情。这终将让队员心生畏惧,失去战斗力。&34;

    &34;但如果单纯依赖感情,一旦情绪失控,后果同样不堪设想。理性崩溃的领导者会拖累全局。&34;

    宁志远看着张夜雨的眼睛,鼓励道:&34;所以我建议你在两者间寻求平衡。既要心存感情与大家交流,也要保有足够的理性判断局势。只有两者交融,才能发挥出最佳的领导力量。&34;

    听完宁志远的疏导,张夜雨似乎心情开朗了不少,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对吧?当初把你抢过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山庄走廊晚上只有两盏灯,若有人需要起夜,总比在黑暗中摸索要好。卢思帆悄悄地走出房门,每晚都去陪张夜雨一会儿的时间又到了。她并不担心被别人看到,但总觉得有些尴尬,所以趁着没有人的时候溜过去,毕竟他们住在隔壁。

    就在她准备推开隔壁房门之际,楼下不偏不倚走上来的竟是霍小五。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同时尴尬地僵在原地——

    卢思帆推也不是,退也不是。霍小五下也不得,上也不敢。

    这尴尬的走位,却好似被窝里乱窜的老鼠。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傻站一地。

    说到底还是霍小五机智,他伸出双手,假装盲目地摸索着,试探性地迈出一步,嘴里还嘟囔着:‘谁把灯关了?这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卢思帆又羞又恼,走到他面前;‘笨蛋,就不会说自己在梦游?’说完大大方方地推开张夜雨房门,走了进去。

    今晚,张夜雨没有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在阳台上吸烟,而是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摆放着两瓶白酒和一盘炒黄豆。他现在平时几乎不怎么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独自痛饮。

    卢思帆走到张夜雨的对面坐下,其中一瓶白酒已经喝去了大半,显然他已经喝上一段时间了。张夜雨从来没有让卢思帆见过他醉酒的样子,至少她从未看到过他陷入醉意的模样。然而,今天这个男人看起来异常颓废,桌子的一角摆放着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机,无法开启的手机。

    &34;来了。&34;张夜雨抬起头对卢思帆笑了笑,嘴角含笑,眼底却隐隐蕴含了无边伤感,这种反差让卢思帆有些讶异。

    &34;我儿子与她,生日是同一天。很巧是吧&34;他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开始涣散开去,&34;以前若我忘了,我老婆总是会大发雷霆,跟我生几天的气怪我根本不在乎她娘俩。&34;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双眼睛深处,已经隐约泛起了一层水雾。他努力捏着酒杯,试图掩饰颤抖的手。但深藏的伤痛已清晰可见,连灯下的影子都仿佛在为他的失落轻轻颤动。

    从此刻起,一个在诉说,一个在倾听。

    张夜雨口中说着说着,话音渐渐含糊不清。或许真如表象般,他已醉了。

    过去的点点滴滴,一一从他心底溢出。寥寥几语,难以完整表达埋藏已久的怀念。

    最后,张夜雨抓起那部手机,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卢思帆忙扶着他,搀到阳台上站定。他执念地想开启那手机里最后的回忆。但无法打开的只是张夜雨心中的伤痛。忽地,他大力将手机扔向天际,无奈中带着释怀。

    “你真的能扔掉吗”

    “扔不掉。她们在这,一直都在。”张夜雨手拍着胸膛。

    话音刚落,酒精作用下身子已不支,向后软了下去--

    第二天清晨,朦胧中,张夜雨感觉自己正躺在大床上。不真切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在窗前投下斑驳的影子。他努力睁开惺忪的睡眼,扭头一看,卢思帆正睡在自己身旁。这让他不禁一惊!

    掀开被子一看,两人的衣服都好好的,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然而更多的是迷惑——自己喝那么多的酒?只记得她走进自己的房间,之后,就是一片空白。

    卢思帆静静地睡着,两鬓的秀发温顺地拢在脸侧,像幅沉静的写意画。朝阳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面上撒下一层朦胧的光晕。张夜雨注意到她眼角还残留着没擦净的痕迹,也许是整夜照料自己,早已疲累不堪了。

    张夜雨正想悄悄要起身,却见卢思帆微微睁开了双眼。她似乎也惊讶于两人的亲密距离,先是一愣,然后双颊迅速浮上一层薄红。

    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微妙。

    张夜雨并没有惊慌,而是直视卢思帆的眼睛,平静而坦荡地说道:&34;昨晚我喝醉了,不太记得经过,辛苦你照顾了我。’

    卢思帆轻轻点头,也并没有躲闪他的目光:&34;你情绪很不稳定,也许是想起了一些往事吧’

    过了几秒钟的默契,张夜雨终于开口:&34;嗯喝了一肚子的酒,很饿,走,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卢思帆点点头,忽然笑得如沐春风。

    她眉宇间洋溢着说不出的雀跃,嘴角的笑意格外娇俏生动,两片嘴唇弯成一汪温柔的新月。那双眼,此刻却散发出耀眼的光彩,宛如绽放的繁花。

    这一刻,她整个人都在为张夜雨的这句话而欣喜地颤动。任谁也看得出,这是一种来之不易的喜悦,是她内心深处久久盼望的甜蜜。

    山庄的人都是早起的鸟儿,此时已经在餐厅享用着早餐。晨练让他们饥肠辘辘,哪怕是简单的面条也香气四溢,让他们吃得津津有味。当张夜雨和卢思帆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时,大家仿佛是串通好的一样,齐刷刷地停下筷子,笑眯眯地盯着他们,似乎要从两人身上发现什么端倪。

    但是,他们失望了,什么端倪也没有,就像往常一样,只不过卢思帆双眼始终停留在张夜雨的身上。

    不知谁吹了声口哨,程飞率先鼓起掌来,引得其他人跟着笑闹。张夜雨看在眼里,从容微笑,两人坐下来,张婷也端来热气腾腾的面条。

    王涛见状不满地埋怨道:&34;你也真是的,就不能多加点料吗?毕竟,掌门人‘劳苦功高啊!’&34; 王涛故意把&34;劳&34;字拖得很长。

    &34;他有什么劳苦?为什么你们的表情这么古怪?&34; 维娜好奇地问。

    &34;小洋妞,我们的文字博大精深,你啊,慢慢学着吧。&34; 林武调侃道。

    张夜雨一边吃饭,一边与大家商讨当前面临的问题,这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就像过去的例行早会一样。

    他们平时搜索的范围只局限在周围十公里,这个范围实际上很小,因为山庄后面是连绵的山脉,小镇上能够搜刮到的物资已经差不多了。目前最缺乏的是肉食,尽管有一些能够长期保存的肉类,但也无法维持几个月的需求。在这个山庄中,简单地节衣缩食并不是一种习惯,因为吃不好意味着体力无法跟上,而没有足够的体力,又如何与行尸走肉们抗争?况且,食物不会因为你省吃俭用而保质期延长。

    要扩大搜索范围确实有一定的难度,比如前些天在山下经过的尸群,那已经算是小规模的了,就有几万之众。幸好早有准备,在上山的路上设置了路障,将其封锁,否则后果将会很危险。这些尸群所到之处,可以夸张地说是一片草木皆无,因为它们几乎什么都吃,家禽和宠物几乎绝迹,有时候就连山上的动物也幸免于难。

    现在陆宇和安胜完全替代了孔汉林的位置,从外界接收到的消息好坏参半。好消息是,行尸数量正在锐减,但并不多。这部分减少是因为它们长期得不到所需的能量,例如某些被困在某处或者身体残缺不全的行尸通常会消亡。至于它们的变异进度,目前还没有确定的消息。

    然而,坏消息是,幸存的人类数量也在锐减。

    ‘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张夜雨放下碗筷,兴致勃然地说道。

    ‘我们本来就没有打算在这里长期逗留,资源没了,我们可以去有资源的地方,只要有人,哪里都能成为家。这不是乐观,也不能以悲观心态去面对未来。’

    卢思帆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张夜雨身上,此时她仿佛忘记了周围有其他人的存在。她侧过头去,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轻声说道:&34;你去哪儿,我就在哪儿。&34;

    这番话其实只是隐秘的呢喃,但在鸦雀无声的饭厅里,哪怕细微的言语也能传遍每一个角落。众人第一时间捕捉到了卢思帆话语中热烈的情意,顿时一片哗然。

    众人闻声皆惊异地转头,周蓝蓝戏谑道:“思帆原来内心也热血沸腾,表面静穆却藏不住你的爱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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