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尘埃落定
方乌悠然走到慕蓉蓉面前，脱下幕篱，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看到方乌的脸众人倒吸一口气，巫族的长老们看见他却欣喜若狂，纷纷跪下，哽咽喊道：“吾皇万岁……”
长老们不得不承认，除了开国先祖女皇，就是邬芳时期的巫国最为鼎盛，可惜她们目光短浅，废了邬芳的皇位，传给邬葶，才导致巫国被灭，她们像过街老鼠一样四处流浪，见到方乌可谓是悔恨涌上心头。
慕蓉蓉悲喜交加，有许多话不知从何说起，没想到再次见面居然是自己最狼狈的时候，她喏喏地吐出一句：“阿芳，你从来不让人看你的脸的。”
“只不过是一副皮囊。世人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该如何处之乎？只需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果然说得不错。”
林幽夏一愣，这是她某一次给方乌做心理辅导时说过的话，也是她安慰自己的人生格言，没想到她说过一次方乌就记住了。
看见方乌一派轻松的样子，林幽夏很满意，自己果然有做知心姐姐的天赋啊！
“恭喜师父解开心结，慕蓉蓉这样的人做尽坏事，她是应该受到她应有的惩罚的，她杀了司冥国的人，就要接受法律的制裁，不如把她交给司晨祜处置吧。”慕蓉蓉这么讨厌男人，把她交给男权社会，让她也试试不平等待遇是什么样的滋味，这应该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慕蓉蓉一听果然慌了，急忙向方乌求助：“阿芳不要，你是了解我的，我们是一样的人。你生错了性别，而我却不是生在女皇的肚子里，所以我们才壮志未酬，郁郁寡欢。我才华横溢，美貌无双，可偏偏屈居人下，我只是想抢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错？”
林幽夏忍不住叉腰大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才华横溢？我呸！你连梁国成都不如，梁国成奴隶身份都可以爬上高位，把你踩在脚下。倘若那个人生来龌蹉，高贵的出身又能帮到她什么呢？最可怕的是人明明是庸才还不自知，自以为了不起四处捣乱，还觉得上天不优待她，上天啊可真冤枉，你以为每个人都是天选之子啊。”
慕蓉蓉脸色青白交错，低下头不说话。
方乌以为慕蓉蓉终于肯认错了，便走到司晨祜面前，摆足一副谈判姿势：“司太子，你们司冥国还记得安科条约吗？”
司晨祜沉默不语，方乌继续慷慨激昂陈词：“三百年前，你们司冥国先祖曾发下重誓他的子孙后代永不侵犯我们巫国，可你们违背誓言，违背我们两国签下的安科条约，攻打巫国，导致巫国国破家亡，几近灭族。你们不仁我们却不能无义，往后余生我们巫族只希望安居乐业，不希望再妄动干戈。所以巫族愿意归顺司冥国，与司冥国共享太平，请太子不要再对巫族赶尽杀绝，我们巫族从此归隐田野，不再有复国之念。这些百姓都是无辜卷入这场纷争，请司太子不计前嫌，放他们一条生路，邬某感激不尽。”
司冥国出尔反尔的确于理有亏，司晨祜不知道他父皇当年为什么执意要发兵攻打巫国，许多朝廷重臣都反对，因为传说巫国有控制人心之术，也有许多奇奇怪怪的武器，他们担心巫族反噬的力量。可父皇还是力排众议，一意孤行，就像是惹上脏东西一样，急于要扫清，并让宫中上下对巫国的事不得再提。邬文胥潜入司冥国那几年把宫中朝中搅和得一团乱，幸好在伍宸国已经找到克制醉心香的方法，也不怕他继续蛊惑人心。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就解决巫族这个心腹大患，对自己夺嫡反而大有裨益。若是惹恼了邬芳这个前巫国女皇兼逍遥谷神医，更是得不偿失。
司晨祜思索良久，终于点头答应：“希望你们真能安安分分地待在属于你们的地方，如果你们做出损害司冥国的事，我司晨祜绝不会放过你们巫族每一个人。”
听到这里，林幽夏放下心头大石，不用打仗大家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
“邬琳芽，你该死！”突然慕蓉蓉趁所有人松懈之时挣脱钟起的剑，往怀里抽出匕首想刺向林幽夏，“噗呲”匕首刺进皮肉的声音吓得方乌急忙转头。只见枯荣身手敏捷地挡在林幽夏面前承受了那一刀，林幽夏反应过来用手捂住枯荣肚腹中泱泱流血的伤口。
林幽夏忍不住哭出来：“枯荣师父，你怎么那么傻？你不是最恨我的吗？”
“我在你身上居然看到了临风兄的英姿，当年他也曾说过为臣者为国为民，可惜他却英年早逝，如若不然，今天定是另一番光景。文胥，你母亲不是我所杀，最终还是因我而死，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毁了你一生，害你国破家亡……”说着说着，枯荣吐出一大口血。
林幽夏着急道：“枯荣师父你别说话，师父是神医，我们一定可以救你的，你要撑下去！”
“不了，从临风兄死的那天起，我就不想活了，只是当时文胥还小，我要替临风兄将他养育成人，我一直不敢告诉他真相，怕他恨我，临风兄也会恨我……”
枯荣奄奄一息，邬文胥扑过来抱住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就是我的父亲，我从来都没有恨过你，师父！”
说罢，枯荣微笑着离开了人世。
“邬琳芽，你怎么这么好命啊，生下来就是圣女，慕雨护着你，阿芳护着你，所有人都护着你……”慕蓉蓉癫狂大叫。
林幽夏回吼：“你神经病是不是？你得了眼红病啊！你自私自利，你只爱你自己，慕雨和师父对你这么好，你都可以出卖，你凭什么让人去爱你啊？众叛亲离，你自己一个人在监狱里顾影自怜去吧。”
司晨祜带走了陆静，还押走了慕蓉蓉。
巫族的长老知道巫国再也没可能复国，就像寡妇死了儿子一样没指望了，就跟随桃源镇的百姓回去过新生活去了。
邬文胥受了太大的打击，整个人萎靡不振：“我忙碌半生，在复仇中执迷不悟，害死了不少人，可从没有人像那个女人一样凄美地惨死在我的面前。一将功成万骨枯，我终于明白我做的事与灭我国家的人毫无分别，自此我夜夜难安，我知道我的心已经不再坚硬。这样的结局很好，我的确不适合为王，安扣和妹妹才是真正的王。”
凝视深渊，深渊也在凝视着你，看来温婉的死让邬文胥良心不安了。林幽夏当时只想着反正是死了也要恶心一下他，没想到这居然给他带来心理阴影了，他本性也是善良的。唉，如果不是战乱和仇恨，慕雨和邬文胥可能会像现代的无数男女一样幸福快乐地过着偶像剧般的生活，或者像巨星般享受着无数迷弟迷妹的追捧，可惜他们没有如果。
“哥哥，你也是很多人心中的王，王不一定是完美的，中途走错了，那就走回正途嘛。爱子民的王，子民是一定不会抛弃的。”
邬文胥想通了，释然道：“巫族已经有了归属，红尘之中也不再需要我了，我罪孽深重，只愿长伴青灯古佛，为那些我害死的人、静姝以及我的孩子诵经念佛，为他们祈福超度，便是我余生该做的事。”
林幽夏想不到邬文胥最后会有出家的觉悟，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邬文胥离开后，方乌看见唐不率以保护者的姿态来对待林幽夏，而林幽夏并不拒绝，他不禁双眸一暗。
“你过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
林幽夏乖巧地跟从：“师父，怎么啦？”
“你怎么会与伍宸国的人在一起？”
“我们一见钟情啦，放心吧师父，他会对我很好的。”
“你下山不到一个月，入世未深，怎能分辨出好坏？”
林幽夏看方乌像家长似的关怀她，她十分感动：“师父，你不是救过他吗？你对他的为人应该有所了解的，他是不会骗我的，更何况我这么聪明，他若骗我，我还有师父这个娘家人收留，对吧？”
方乌苦涩一笑：“对啊……我是你的娘家人……”
林幽夏看着方乌愁眉苦脸的样子，担忧不已：“师父，你怎么啦？你是不是还想着慕蓉蓉？”
“我早就放下她了……”
林幽夏灵光一闪，方乌今天这么古怪，主动找她聊天，莫非是遇上了什么感情烦恼，想找人谈心？
“师父，不是慕蓉蓉的事，难道你是移情别恋了？你又不知道你喜欢的人是不是喜欢你对不对？还是你害怕你喜欢的人嫌弃你？”
方乌愣了一会，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幽夏：“嗯，不过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之间有着世上无法跨越的鸿沟。”
bingo！果然猜对了！什么鸿沟？性别？年龄？阴阳相隔？有夫之妇？怎么方乌喜欢的都是些难搞的角色。
“如果你们是互相喜欢的，又没有婚姻关系的束缚，那师父你就可以勇敢追求啊，什么年龄啊性别啊都不是阻挡你们的借口。如果你们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只能忘了她，重新再找过喜欢你的女子，毕竟世界这么大，一定有一个深爱师父的师娘在等着的。”
“傻孩子，师父已经老了，不可再耽误别人了，师父会永远记得那个女子，希望那个女子能得到幸福。”
林幽夏心里感叹：放心师父，师姐在你的成全之下会幸福的！
林幽夏突然想起一首诗，不知道能不能安慰方乌，便慢慢地吟诵出来：“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叹君生早。若得生同时，誓拟与君好。来世愿同生，永作比翼鸟。师父，你和你喜欢的女子只是今生没有缘分而已，如果有来生，我相信那个女子一定会和师父比翼双飞，永结同心的。”
方乌终于会心一笑，遥望天空：“我待在逍遥谷已经太久了，世上早已沧海桑田，大千世界，医术日新月异，连你都学会这么古灵精怪的医术，我也该出去看看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加油师父！一路顺风哦，师父，拜拜！”林幽夏开心地向着方乌挥手道别。
唐不率看着林幽夏无奈摇头，鸿沟可不止是年龄，还有血缘关系，不过还是别告诉她了，免得她乐得找不着北，惹来一群狂蜂浪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