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校运会（二）

    木静姝笑得差点从窗边掉下来，原来这两个人所谓的“决斗”就是所有人都会的“剪刀石头布”而已，心里暗地笑着在想，真被这两个人的话耍了，居然能把这么幼稚的游戏烘托出西部牛仔决斗的史诗感，说什么“荣耀和尊严”，都是骗人的话，还假装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真是服了他们两个。

    看来胜负已分，是林北溪败下阵来，因为他低头不停地道：“不科学，不可能，我竟然输了。”木静姝从窗边跳下来，走到阮灵舟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恭喜你赢了。”阮灵舟莞尔道：“不用感谢我帮你赢了一顿早餐，你明天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他买就好了。”林北溪不得不服气嗟怨道：“班长那你想吃什么？”木静姝心里在想，要是我说不用的话，这两个又会开始另一场的决斗，我不如顺着他们的意，应付过去吧。前几天看见他吃三文治，那就吃那个东西吧，于是便道：“这明天早上我都有事要早起，等我哪天通知你，再帮我买一个三文治吧！”林北溪答应后便收拾东西向她们两个挥手道别后便回家，已经将近六点了，他还得赶回去家里煮饭。

    深远的天望不见尽头，人与人之间暗含的秘密比之天上的星宿还要多，尽数悉知是不可能的，一是秘密要有人分享才行，二是聆听者也未必有兴趣去了解这些秘密背后的意义。每个人都有分享秘密的意愿，只是没遇到适合分享的人，我们所遇到的，乐意听自己倾诉的人，要好好珍惜，因为他们不会让你的秘密烂在心里面，像这三个相互认识的人，心与心之间正彼此紧密联系在一起。

    校运会前一天，学生方阵队彩排，班里一半的同学参加了这次彩排。班级方阵由班级十位男生和十位女生组成，可以穿着自己班级设计的班服参加，方阵会在学校明德广场先集合，再由师姐举牌带领方阵入场。学校初中部二十八个班加上高总部二十四个班，将近一千人要彩排进场，对于学校来说的确是一件大事，但之于方阵里每一份子来说，这个彩排无趣又无聊。

    林北溪显然在队列之中，因为长得不算高，所以被安排在队列的首位，和旁边另一位娇小的女生并列，林北溪心里并不关心这么琐碎的事情，他心里在想，这彩排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林北溪所在的班级在体育馆正门前的一片空地集合，路线计划是穿过林荫大道沿学校正门斜坡下去，从田径场的西北角进入，绕场四分之三圈进入田径场的草地左侧。随着欢快的音乐声响起，各班级有序进场，明德广场上人头攒动，脚步声和议论声一浪接着一浪，为这个盛大的赛事增添了几分人气。

    夕阳消逝在远方的地平线，无力再温暖赛场上的跑道，铁栏栅未能框住它最美的一瞬间，独剩生锈的支柱留在寒风中落寞。

    “迎面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一五班，这支朝气蓬勃，奋勇向上代表着新生代力量的队伍会在校运会期间带给我们怎样的惊喜呢？”主持人在主席台上讲的这些话，只要把班级名字改了套用每一个班级上都可以，所以不难看出班里的同学走过主席台的时候，大家脸上也没有流露出特别欣喜的表情，大家都只是迎合着现场的气氛，随意挥了挥手，跑个过场罢了。

    可能是心不在焉的关系，林北溪迈的步子经常比旁边女生那一列要快，所以每隔三五分钟，林北溪就会领先并排的女生一个身位，好在每次都有人提醒他，队形才不至于过度分散。那位扎着马尾的师姐面容甚好，站立在田径场的草地上，双手扶着立在胸前的班级标牌，和其他班级的师姐连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她偶尔会侧过面也查看自己引领的班级，无意间散发出青春独有的朝气，和眼前抱怨、嘈杂、议论纷纷的班级大不相同，她更能代表青春一代。

    主席台彩排结束后，大家按照原来的顺序离场，全部班级回到明德广场后，广播里宣布这次彩排圆满结束，现场欢呼声四起，瞬间响彻了半个学校。林北溪和徐恭谦等一系列走读的同学没有回到教室，而是直接奔往停车场，沿路可以看到有很多他志同道合的人，不难看出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因为今天居然可以提前放学。

    距离下午五点半钟的来临尚有一刻钟的时间，银江大道沿途的路灯已然亮起，过往的车辆不算多，偶尔发出喧嚣的声音像是告诉行人自己下班回家了，这确实是没什么值得可以骄傲的，但对于某些被困在一个地方的人来说，这种行为十分让人嫉妒。

    保安大叔俨然一棵松树一般，站在学校大门的电动栏栅处，嘴里和几位靠前推着自行车的同学在交涉，内容大概是，未到规定放学时间，大门是不会打开的，其中一位学生和保安解释道：“今天是学校校运会彩排，所以提早下课了。”保安大叔置若罔闻，他冷冷地说了一句：“如果提早开门给你们，到外面出了事的话，谁来负责？而且并不是我们不想开门给你们，而是刚才德育处主任来过，吩咐我们这样做的。”前半句言之有理，大家更多地是去质疑他后半句话的真实性，所以现场大家议论纷纷，越来越嘈杂。

    芒果树斑驳的树影底下堆积的人越来越多，直到五点二十五分已经约莫有一百多人徘徊在学校大门前。如果拉远距离来看，这一道车流丝毫不逊色于熙熙攘攘的机动车车流，自行车中各式各样的款式，颜色艳丽，样式繁多，流动起来有一种改革开放后城市间自行车大军的影子。林北溪在车流中间往前一点的位置，被四周同行的自行车夹得动弹不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能站在原地干等。幸好放学的铃声很快就响起，同学们推着自行车有序离开，整条银江大道瞬间热闹了起来，林北溪小心翼翼地从斜坡滑落到桐山大道，生怕蹭刮到别人。他望着山腰间稻田的农民，突然间很向往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要是有那个人陪着自己的话那就更好了，想到此处不禁心神一荡，险些撞上了斜坡路牙旁的电线杆，心存侥幸的林北溪并没有继续放弃幻想，等到那天帮她买三文治，或许是关系跃升的关键一步，要是以后我能和她更亲近一点就好了，如果能不经意地碰到她的手就更好了，这猥琐的想法连他自己也笑起来，像极一个痴痴呆呆、乍惊乍喜的傻人。月儿尖尖露出一角，悄悄跑上晚空，划开了夜的序幕。

    早上七点半点钟，多云的天掩盖不住校运会同学们的热情，在这个盛大的赛事里，田径场边上国旗护卫队、礼仪队和彩旗队都已整装待发，而另一边明德广场上早已按照彩排的顺序整齐排列好，等待进场音乐的响起。主席台两侧的观众席上已密密麻麻坐满了学生，因为空间有限，每个班级的大本营都由两张普通的书桌连同原有五六个阶梯组成，木静姝所在班级的大本营正好在主席台左边，有一道楼梯阻隔着，楼梯上方便是林荫大道和体育馆，所以从整体来说，这个位置算是比较好的位置了，进能近距离观看比赛，退能快速回到自己的班级，发生特殊情况还能迅速找到主席台上值班的老师。

    校运会正式开始，伴随着轻快的音乐，国旗护卫队踏着正步入场，这脚步清脆利落，声音响亮，是代表国旗的荣誉，丝毫不能马虎。接着进场的是彩旗队，五色斑斓的彩旗迎风飘扬，到达中心草地后快速向边缘散开，像国画上色一样，色彩慢慢晕开。接下来的部分和彩排一样，几乎是完美的复刻，各班由礼仪师姐举牌带领入场，按原定顺序在草地排列，然后便是奏国歌，升国旗，校长发言，校运会总裁判发言，台下的学生褪去了彩排时昏昏沉沉的表现，今天看起来个个都神采飞扬，朝气蓬勃。

    随着发言者正式宣布校运会开始后，今天的比赛紧张有计划地展开。林北溪从明德广场想要走回自己的大本营，路上因为人太多，和自己同班的同学走散了，自己也不知道班级的大本营在哪里，于是便沿着林荫大道旁的栏杆一路找，找到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就遇着了班主任李明辉，李明辉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来到自己的跟前。

    李明辉简短说了几句加油打气的话，从自己灰色的风衣里拿出一大沓草稿纸交给林北溪，说道：“这些草稿纸你拿着，是用来给你写稿的，阶梯上班级的书桌有笔，你去拿一支就开始写稿吧！”林北溪唯唯诺诺，小心地从台阶走下去，在大本营中间偏右的位置，他已经看到阮灵舟在那里冥思苦想，喃喃自语。

    林北溪静悄地靠了过去问道：“老舟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班长呢？”阮灵舟惊醒过来，停下了手上的笔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她就过来说了一句‘我有些事离开一下’就不知所踪，具体什么事情也没说。”林北溪坐在阮灵舟的旁边，看着手上的草稿纸，不禁叹道：“这班长未免太不靠谱了，让她当写稿组长，结果来了个金蝉脱壳，不管了先写着吧！”阮灵舟在一旁点了点头，两人辛勤地工作起来。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天空一直未肯放晴，以往湛蓝的天被阴郁的云朵掩盖着，云层偶尔相互碰撞在一起，那几朵灰色的云朵便是碰撞后的痕迹，如果碰撞太过激烈，双方相互不退不让，那灰色的云朵便会暗自哭泣，降下到人世间就成为雨水。幸好的是，木静姝头顶一片无垠的天空尚未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云层间相互交换意见，背着太阳偷偷聚集在一起，议论着这繁忙的人世间值不值得一游。

    北风肆虐地四处吹刮，天气倍感寒冷，木静姝从宿舍穿了一件黑色马甲的出来，路过大门的时候，亲切地向宿管阿姨打了个招呼，她右肩还挂着一个红色的布袋，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水和干粮，可以及时为比赛完的同学及时补充能量。当然袋里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就是自己的手机了，虽然像素比不上专业相机，但好歹能拍照。

    木静姝大步流星地向运动场的方向走去，满腔热忱，真挚地投入到这次校运会当中去。来到本班大本营的时候，随意瞄了一眼班里的同学，除了少数参加运动的同学下田径场去了，大家都乖巧地坐在大本营上，她一眼就看见林北溪和阮灵舟，顺着台阶走到他们的面前，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开心地“嘿”了一声。

    林北溪此时双肘顶着自己的大腿，双手抱着自己的头处于苦思冥想的状态，隐约间好像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朝声音方向望去，木静姝已经坐在自己的旁边了，林北溪的心剧烈地跳动，紧张得不知道如何开口，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突然咳嗽了起来。阮灵舟见状连忙放下了手上的草稿纸，想要拍一下林北溪的后背，林北溪举起自己的左手示意不必，咳嗽声也随之停止下来。木静姝问阮灵舟道：“他怎么了？”语气充满关心，阮灵舟看着林北溪笑着道：“你看他头发都被他抓到乱糟糟一副生意失败的样子，就知道他‘扑心扑命’地在班里写广播稿。”

    阮灵舟顺手将自己手上写好的广播稿递给木静姝，木静姝接过来看了看，又数了数，一共有十八张，左臂轻轻地推了一下林北溪问道：“那你呢？”因为大本营的空间非常有限，所以此刻三个人的状态是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随意动一下都会牵动到其他的人。林北溪甚是觉得坐在她们两个中间会有点不好意思，向阮灵舟问道：“老舟我跟你换个位置。”阮灵舟不愧为他的老同学，一听就知道他的想法，于是直接戳穿他：“班长都还没觉得不好意思呢，你就不要害羞了。”肥皂淡淡的清香从木静姝的身上由内至外散发出来，引人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