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观音庙（下）

    今天并不是农历初一，也不是月满之时的十五，更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是普普通通的一日而已。可每个人的际遇不尽相同，过程曲折离奇，而又趋于统一，所以每个人定义的重要日子往往和发生在自身的事情息息相关。木静姝也没想到今天居然是自己人生中值得纪念的一天。

    荔仁东村里有座古朴的观音庙，坐落在木静姝所在村落的边界上，每逢初一十五和观音诞，都会引来一批虔诚的信徒前来朝拜。这座观音庙是在清末民初所建，在抗日战争中遭遇到飞机轰炸，庙直接遭到摧毁。在改革开放后一两年，当地乡绅才筹钱重建这座观音庙，当时资金有限，重建的观音庙不算太大，只有小小的五十多个平方，分上下两层，下面卖香烛，上面供人朝拜。

    “紫竹林上观自在，白玉台上现如来”，这是观音庙的点联，楼梯上细致的雕花随着岁月的侵蚀变得模糊不清，主殿上的铺砖愈发变得光滑，一塔一塔的檀香悬挂在主殿外的梁上，阳光透过庙前的楼宇夹缝艰难地爬到二楼栏杆旁的烛台上。木静姝步行了大概十五分钟才走到观音庙前，她抬头看了看这座庙宇，威严古朴，这个地方就是她心里一直想来的地方。

    木静姝缓缓从楼梯走上去，激动的心不断颤抖，心里不停重复同一个念头，见到观音菩萨后我应该怎么向她说出自己的心事，怎样去跪拜和祈祷她才认为我虔诚呢？她会不会帮我实现这卑微的愿望呢？答案就在片刻后揭晓。

    啊？主殿的大门紧紧关闭，门上脱漆的铜锁仿佛在嘲笑这个“信徒”。木静姝感到无比失望的并长叹一口气，心里在想，难道连菩萨也不眷顾自己了吗？正当木静姝灰心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她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年迈的婆婆，吓到木静姝后退了两步，险些碰倒殿前土地公的火盆。

    那老婆婆约莫六十多岁，有些驼背，身上穿着是紫红灰相间的花衣服，她抬头仔细打量了木静姝一眼，问道：“今天观音庙不对外开放，你怎么盲冲冲地走到这里来？”语气有些责怪的木静姝突然出现。木静姝定了定神，仔细观察了眼前的老婆婆然后才道：“我突然想来过来看看，于是就跑过来了，哪里知道它什么时候开放。”老婆婆边打开主殿的铜锁边道：“你是不是本村人？”木静姝看见她正在开门，脸露喜悦，然后道：“我是本村的。”老婆婆反问一句：“本村的？这都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开的吗？”木静姝沉默不语，上前帮老婆婆把主殿的门推开，半只脚已经踏进去了。

    主殿的结构相对简单，迎面是祭祀用的石桌，石桌面前两步的距离正中间便是菩萨像，殿门左右两方各有主钱财和主智慧两位神明。主殿中间两旁各有连排的窗户，主殿正上还有一扇天窗，让整个主殿看起来更加明亮宽敞。

    老婆婆点燃了菩萨像前的油灯，从旁边拿起一炷香点燃后供奉在菩萨面前。慈祥的菩萨端庄地坐在帷幕后，若果不仔细观察，菩萨的脸上那道细小的伤痕是看不清楚的。在一番整理后，老婆婆才想起木静姝，她边推开主殿右边的窗边问木静姝道：“你来观音庙里是有什么事吗？”木静姝还在仔细观察观音庙里的每一样东西，突然被眼前的老婆婆一问，才发现自己其实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而已，然后就道：“随便进来看看而已。”那老婆婆大喝一声“胡闹”后便急促地咳嗽起来。木静姝见状，连忙上去轻轻拍打老婆婆的后背，等她缓过来后扶她坐在靠窗边的木凳上，同时顺手给她倒了杯水。

    老婆婆接过水喝了两口，示意木静姝坐过自己身旁随后道：“我在这里十几年了，也没见过哪一个人是不带着任何机心走进来的。有的人求财，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保佑，没有人像你一样，只是来看看的。”木静姝心里在想：非要有所求才能到这里吗？但她并不直接说出口，她用了更委婉的方法让老婆婆相信自己的想法。随后道：“上高中之后，每次我上学都会经过观音庙，但是我好像从来都没来过这里，对这里全然陌生，我听我母亲说，小时候怕我长不大，所以让观音菩萨当了我的干妈！说句惭愧的，这么多年我都没与这位干妈相认。”老婆婆点了点头，问了木静姝的农历生日，让木静姝到观音菩萨面前跪拜，自己却在一旁的小柜里寻找一本书。

    木静姝跪在观音像面前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弯着腰行了大礼，未等到木静姝从蒲团上起来，一旁的老婆婆突然大喊了一声“找到了”，木静姝从蒲团起来走到她身边问道：“婆婆你找到了什么？”老婆婆难以掩盖脸上的喜悦道：“找到了这本《上契录》，上面记录了像你一样认观音菩萨做干妈的人的信息。”她边说边翻阅这本《上契录》。

    木静姝托着下巴看着她翻到一九九六年那年的记录，婆婆在一行小字上边停了下来，然后指着给木静姝看，然后道：“丙子年六月十二出生，木静姝！”木静姝大为震惊，指着书中一处说道：“的确是我！上面还有我的手印。”老婆婆沾沾自喜把书合上道：“这本书是我的师傅编制的，里面记录了像你一样的孩子，不过近几年人们都不信这些东西，所以这本东西越来越没用了。话又说回来，你相信命运吗？”

    几只捕食回来的燕雀飞回了殿外的巢穴，嗷嗷待哺的乳燕叽叽喳喳发出声响。木静姝认真地想了想才缓缓道：“我信！”老婆婆用手拍了拍木静姝的手背说道：“很好很好！现在你想着目前最困惑的问题，然后绕着观音像后的暗道走三圈。”木静姝并不明白这样做的目的，但既然是她吩咐的，肯定是有她的道理。

    第一圈，木静姝战战兢兢地走，生怕自己的念头一歪亵渎神明引来大祸；第二圈明显自信了不少，但还是走得太过小心谨慎。到了最后一圈，木静姝带着心中的疑问，迈着自信的步伐走完最后一圈，随后回到老婆婆的身边。此时老婆婆从祭祀的石桌上拿起一桶签递给木静姝，示意她从中抽一条。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木静姝不知道抽哪一根比较好，索性闭起双眼随意抽一根。抽好后那老婆婆道：“还记得你心里面的那个疑惑吗？”木静姝点点头，没有说话。老婆婆拿起木静姝递给她那根签，放在窗边仔细观察。

    过了大概五分钟，老婆婆才开口说话：“你的疑惑是有关爱情吗？还是有关学业呢？”木静姝道：“两者都有吧！”老婆婆皱起眉头和木静姝谈了这个签的寓意：“这是一支中下签，上面写着‘鼎折足，车脱辐，有贵人，重整续’，意思就是你刚才所问的事情开始会有所不顺，但命中注定你会有贵人相助，这些事得以重整延续。”木静姝听后紧张地问：“那签上有没说这位贵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有什么特征？”老婆婆又道：“依签而说，你所受的乃是金伤，被火所克，而水能克火，所以你这位贵人名字应该带水，按照八卦方位之象，这人应处正北方向，身材若莫和你差不多，是个为人和善的男子。”木静姝似懂非懂，但已将婆婆说的一字一句记在心里，轻声说了句：“多谢你婆婆。”

    老婆婆吩咐她尽量要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寻找那位贵人，这样就能趋吉避凶，化险为夷，随后便送木静姝出观音庙。在离开的时候老婆婆突然大声叫道：“记住，不要被那只签羁绊了你的思想，随心而行，信则有，不信则无！观音庙不会因为你不虔诚而不欢迎你的，期待你下次再来”。木静姝回头莞尔，身上的蓝衣服也变得圣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