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云妮

    日子静静地过，像死水一潭，但每天依旧还有值得期待的地方，像那朵还没盛放的花瓣，像那一叶还未凋零而又重生的绿叶，但今天艾云妮最期待还是林北溪给她带来的早餐。

    星期二早上六点十三分，林北溪第一个打开了课室的后门，他将手上拿一盒肠粉放下之后，顺手从包里拿出一本《读者》细细观看。她的脚步并不轻盈，所以林北溪听得一清二楚，他转过头便看到艾云妮往自己方向走来，林北溪用手势指示她坐到自己组里。艾云妮便坐到了柳青青的位置上，然后对林北溪道：“谢谢你！”林北溪友好地看着她微笑谢意。近距离看着艾云妮方觉她是那么可爱，圆润的脸庞上夹杂早上晨光照亮的红晕，要说她胖她看起来又并不胖，只是有着运动带来的健硕感，扎起马尾的她眼光流露出一种带着书香的坦率，让人看起来感觉是那么的舒适。

    和她的初次认识还在昨天晚上。晚修结束后，柳青青叫住林北溪道：“队长队长，有件事要拜托你。”林北溪自从被她那次逼问之后，一直小心谨慎，不愿意表露关于任何一个女孩的情感，他便小心地问：“嗯？有什么事吗？”柳青青又露出那天那个笑容：“是这样的，我有个同学想托你帮她买个早餐。”林北溪如释重负，好奇地问：“是哪一个同学啊？我认识的吗？”但随即又想到如果自己认识的话，柳青青就会直接说出她是谁了，肯定不会含糊地说“我一个同学”。

    这时柳青青身后走来了一个人，是个女生，她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因为她指着自己的脸上笑道：“是我是我！”然后便匆匆离开了。林北溪还没细看她的轮廓，只好问柳青青：“青青，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柳青青这次反而平淡地道：“哦！是语文课代表，艾云妮。你不认识吗？”林北溪摇了摇头，表示丝毫没有印象，但当他听到她是语文课代表后，不禁肃然起敬，原因就在那本《读者》。

    喜欢读书和成为语文课代表其实并没有直接关联，但在林北溪的印象中，语文课代表一定会喜欢读书，像初中的石淼婷。所以当今天真切地看到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书香气时，林北溪不禁心中一凛，想了解她喜欢读怎样的书。林北溪将一盒肠粉递给了艾云妮，并细心地附上一张废弃的试卷和一张纸巾，正想轻声地说了一句“艾云妮”的时候，但林北溪不知道“艾”字应该要读第几声，于是便硬生生地把这个字吞了下去，只是说了一句“云妮”。艾云妮接过肠粉，并将试卷置于其下，把纸巾放在一旁后回答道：“哈，我猜你应该是不知道我的姓氏怎么读是吧？”

    林北溪点了点头，虚心求教问：“那应该怎么读呢？云妮……”他又念了她的名字，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很特别，念起来朗朗上口，而且又能联想起晴空万里上的几朵娇柔的白云。艾云妮哈哈一笑，笑道：“应该念第四声去声，你念一遍试试。”林北溪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直接叫你云……”他本来还想念一遍她的名字，但林北溪停顿了一下，接着道：“我还是直接叫你的名字吧，难得这么有缘分。”艾云妮已经津津有味地吃着肠粉了，只是点了点头。

    艾云妮用纸巾擦了擦油腻的嘴巴，还没咀嚼完最后一口肠粉便惊呼道：“实在太好吃了！真的太感激你了！”说罢右手握拳左手成掌向林北溪致以最豪爽的感激之意，林北溪微笑点了点头，他觉得微笑是对他人最好的礼物，但是她的那个微笑却让人看起来有迷惑。

    今天最后一堂课，木静姝替李明辉向班里的同学公布了几个消息。木静姝站在讲台上，整理了一下衣领，然后柔声地道：“同学们大家下午好！”林北溪侧过头向讲台望了过去，在她背后黑板繁重的公式映衬下，她有着年轻教师的成熟但看不到她的威严，从大家侧过头留意她的说话的人数就可以知道。

    她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的同学，虽然在留意她说话的同学一只手数得过来，但她并不愠怒，她只要把消息告知大家便足够了。她还是象征性地“咳”了几声，示意她准备发言了。这次留意她说话的同学突然多了起来，原来讲台上她头顶的灯管突然亮了起来，像圣光一样，大家自然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

    她用右手把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根，然后道出了第一个消息。她道：“星期五，也就是大后天，级部会有专员过来检查仪容仪表，届时请大家把手指甲和头发整理好。”她望着讲台下大家的反应，希望得到一些反馈，但班里静如湖水，丝毫没有波澜，她只好微笑继续道：“第二个消息，为了贯彻学校研学后教的教学模式，决定维持现在六人小组的模式。”班里还是一片沉寂，她停顿了一下，提高了声调继续微笑道：“但是为了照顾不同同学的需求，班主任决定稍后下课后，以小组为单位，按顺时针更换座位。”当木静姝说出这个消息之后，班里的同学终于安静不下来了，纷纷议论班主任这个举动。坐在课室中间的同学终于可以长舒一口气，因为不用再承受课室燥热的空气了，而坐在课室窗边的普遍面带愁色，告别飒飒的凉风和窗外的雨露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林北溪则不以为意，随便换吧，去哪一样都是这样学习的。

    木静姝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讲台上的木板，示意大家肃静。同学们还是很难平复此刻的心情，但还是安静下来听木静姝第三个公布的消息。经历了第二个公布的消息后，大家都用目光注视着木静姝，免得错过更劲爆的消息。木静姝这时候开始自信起来，因为她现在是场上的唯一焦点，也是唯一一个知道第三个消息的人。她本来因为被同学冷落而颤抖的手慢慢暖和起来，并且温度在逐渐升高并到达了临界点，她的双手已经可以融化任何一个人，她并没有握着任何东西，但世界现在在她的手上，随她操控。

    她微微张开了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全部人都在注视她，她竟然哑口无言。但她用目光看着场上的同学，眼睛里没有胆怯和退缩，坚定地相信自己。她心里对自己说：“静姝啊静姝，你可以的，你看到他们得不到第三个消息欲求不满的样子了吗？你看到他们像个天真的小孩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了吗？你看到那些曾经对自己不屑一顾的面孔了吗？现在你是主宰，你就是神。”她微微一笑，道：“第三个消息……”她故意停顿了一下，同学们更加焦躁不安，但又不敢发作，只好竖起耳朵细心聆听。木静姝接着道：“是关于校歌的，明天音乐课，大家将会学习歌唱校歌，到时候元旦文艺晚会的时候会有一个全校大合唱的环节，大家要用心学习，为学校付出自己的一份力。”说罢拍了两下手掌，留下一个浅笑退下讲台。

    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原来第三个消息是如此不痛不痒，班里的同学并没有喧闹，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一刻钟后，椅子和桌子共计八只脚不停地移动，发出刺耳的吱吱声。林北溪的小组被调整到靠后门的位置，因为距离黑板和投影比较远，加之林北溪自身视力不甚好，所以处在这个尴尬的位置实在令林北溪有些难受。更加令他难受的是，班长木静姝一组被调到投影前，投影在教室的右上角，所以林北溪想要看到她的影子，需要穿越居于中间的小组。林北溪不住叹息，单单是因为看不到她的背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