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8章 深夜冥思
果然像大夫说的，不到晚上八点半，母亲慢慢睁开眼睛。
“妈？妈？”我稍用力握了握母亲的手，“您觉得怎么样？”
老人家把刚刚睁开的眼睛又闭上了,轻轻的摇摇头，又皱了皱眉，非常痛苦的样子。平时那么说话的人，现在我问她她都不吱声，可见妈妈现在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糟糕。
我刚要转头叫医生，那个“无表情”已经站在我身后，她看了一眼她的那个小助手，又示意我靠边，然后她的助手推过来一个小车，车上有一堆的东西我也不认识，对着我妈就是一顿操作。少顷，“无表情”停止操作，转身对我说：“没什么问题了，只是因为上了年纪，身体目前还很虚，建议再休息一会儿。”
我是真佩服这位医生，她在说话的时候只有嘴在动，其它面部肌肉绝对是静止的。学过初中生物的人都是知道，人的面部一共有42块肌肉，面部有任何表情时都必须调动至少16块以上的肌肉，她是怎么做到的？
“好的，好的”，我强行从胡思乱想中走出来，“谢谢大夫，既然这样，我就再陪着我妈休息一会儿，等她恢复一下力气我们再走。”“无表情”点了一下头，转身离开。我骂了一句自己，人家救你妈妈，你丫的瞎琢磨什么呢！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我妈妈再次睁开眼睛，这次明显要比上次睁开的更坚决，而且眼睛里也有了神儿。我心头一乐，又没皮没脸的问：“妈，你觉得怎么样了？”
终于得到了母亲的回复，沙哑又低沉的天籁之音：“没事儿了，刚才你跟大夫说的我都听到了，这又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要不是大夫不让走，刚才醒的时候就可以跟你走了。”
“不着急，不着急。明天是周日，我不上班。您在这里躺到早上也没问题。只要您好了就行，嘿嘿。”我兴奋不已。
“吓坏了吧？其实没事儿，我知道我有这个毛病，所以下楼溜达的时候从来都不一个人，没有人陪着我也不敢走。”
“是，我已经让原娜开车把张阿姨送回家了，还让她请人家吃了顿饭呢。缘缘一个人在家，所以我让她把张阿姨答对好之后就直接回家，省得你孙女一个人害怕。”我怕老太太多心，以为原娜没来看她，所以连忙打断她，并解释道。
老太太笑了：“我们几个老姐妹儿都是约好的，吃完饭一起下楼散步，你以为我们像你似的，一天没个准点儿。张姐血糖高，不按时吃饭哪行？要是等你们请，估计她也在这儿跟我一起做伴了。”
我就是随我妈这一点，死到临头了还忘不了开玩笑。我艹，说谁死到临头呢？呸，呸，呸。我连忙应道：“那就好，您看还需要再休息一会儿吗？还是准备回家？”
“当然是回家了。这里的床太硬，没有家里的躺着舒服。你去问问大夫还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有什么手续要办？要是都没问题，咱们这就回家。”你看看，这老太太还挺着急。
办手续、出院、打车、回家。
母亲的状态还是不太好，再加上出租车的一路颠簸，到了家之后，顿感已经四肢无力，连洗漱都没顾得上，直接上床休息了。我安顿好母亲，轻轻的关上她房间的门，拿出手机给原娜发一条信息报平安，并告诉她今天我不回家了。
今天这一大天可是够折腾的，我站在客厅里狠狠的伸了一个懒腰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手机信息回复过来：“这几天就在那住吧，多陪陪咱妈，我和娜娜不用你担心，周末我会带她一起过去的。”多善解人意的妻子呀。
这个房子我住了二十多年，最开始的时候是爸爸妈妈还有奶奶，我们4个人一起住。我上大学二年级的时候奶奶就离开了，只剩下我们一家三口。后来我和原娜结婚，有了自己的房子就也搬出去了，还剩爸爸妈妈两个人在这里住。再后来，爸爸也离开了，原来那个热热闹闹的家只剩下母亲一个人在这里住了。现在母亲也年纪大了，这次多亏没事儿，不然这个家可能再也没有人光顾了。想着想着，不由得感慨万千。独坐老屋忆昔年，人丁兴旺家团圆。岁月尽扫前尘事，只留孤影与默言。我又想起了中年失业的倒霉事儿，想到还有不到一周我就变成三胖子了，我的心哪，简直没缝了。
说实话，我已经在一个月之前就开始投递简历了，但我比较心仪的工作都没有回，而回复过来的又都是很勉强的工作，所谓高不成低不就，可能说的就是我吧。我完全可以找一份比现在待遇差一点的工作继续委曲求全，但是一想到不足百人的职场里到处都是勾心斗角，我这心里说不上来的讨厌。够够的了，怎么这么烦呢？没办法，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想躲是躲不掉的，剪不断，理还乱。
那就创业。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没有什么本钱，也没有任何的创业经验，从工作开始就一直在打工。但是当爸爸之前，我也没当过爸爸。当老公之前，我也没当过老公。谁还没有个第一次呢？
我不缺胆量，但创业干什么呢？总得有个目标吧？我一侧身，干脆躺在沙发上。两只脚交叉着搭在另一边的沙发扶手上继续想着。
将近19年的工作过程中，我总结出来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就是学习和工作正好相反。
做学生的时候需要对付考试，各科的成绩必须都得好。就算是你语文和数学成绩回回都是满分，但英语总是不及格，那也不是好学生。说白了，就是老师经常讲的，不能偏科，一个短板都不能有。
而工作刚好相反。没有人能做到面面俱到，科科专业，你只需要在一个领域里面的某一单个技术非常精湛就可以。你就是这个岗位上最优秀的员工，你的成绩就会被领导和同事们认可。说白了，就是你偏科偏的越厉害反而越有价值。你说奇怪不？
既然要创业，我就必须得选择一个我比较擅长的东西，那么我擅长什么呢？我自己把自己给问住了。吹牛要是算一项本领，我觉得我的公司一年之内就能干成世界500强，关键是不算哪！还有能喝算不算？这个是祖传的，我爷爷和我爸爸都是千杯不倒，我是不如他们，但也从来没喝醉过。但要做陪酒的工作，除了性别又不太合适之外年龄恐怕也不太达标。再不然我就去路边摆个象棋摊儿吧，他们不都说我是象棋高手吗？那我就将计就计。不过，万一让之前的同事看到了会不会太丢脸了？堂堂杨教授提前步入老年生活了？
正瞎琢磨呢，突然传来响亮的关门声，把我吓了一跳，一下子从沙发上坐起来。心里何计着，这是几点了呀？我妈下楼也不跟我说一声？以为我睡着了就没打扰我？在我撇头看过去的同时，一道闪电凌空劈下，借着闪电的亮光我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笔直的站在门。身高目测跟我差不多，一米八左右，身上穿着黑色的大氅，当然，什么色的现在也都是黑色。往上看，中长式的头发很整齐，尤其是前刘海儿，密密实实的正好齐在眉梢。最有意思的是，这哥们儿这大半夜的居然还带着一副墨镜，好家伙，这两个镜片我觉得能遮住大半张脸，这是哪个新潮流啊？我艹，不对呀，想什么呢？这是我妈家呀！这丫的谁呀？大半夜的，进贼了！
我连忙从沙发上迅速的弹起来，刚要大喊，突然想起母亲还在房间里面休息，要是让她知道家里进贼了，一定会把老太太给吓坏了。所以强行镇定的压低声音说道：“家里有人啊，赶紧出去，算我没看见你，不然我可要报警了。”
谁知这小子不但没走，还慢慢悠悠的一步一步向我走来。我艹，这什么世道啊？贼都变的这么有胆色的吗？
我一边后退，一边继续说：“我身后就是厨房，里面儿菜刀、擀面杖，什么东西都有。你别逼我，否则的话我可要跟你拼命了啊。”一边说，一边抓起了沙发上的一个靠枕。
这家伙把我逼到了厨房边上，自己却四仰八叉的坐在了沙发上。瞧那个意思，好像是咱们家客人，常来的呀？
这家伙谁呀？我妈的后老伴儿？不能够啊！一则年纪太小了，估计没还我岁数大呢。再则哪有去后老伴儿家串门儿专门选后半夜的呀？不对，肯定还是贼。
我下定决心，一咬牙，转身向厨房走去。琢磨着拿着菜刀或者擀面杖跟这丫的拼命。
“哥，我是杨来。”这小子居然说话了。
我来你妹呀！老子今天非砍死你个小贼。
见我没理他，这小子连忙又说了一句：“原来，原来，你叫杨原，我是你弟弟杨来呀！哥，你怎么不认识我了？”
又是一道闪电，紧接着一个雷，特别脆的那种。
我，杨原，今年40岁了。我无比的确定，我是我妈生的独子，绝对没有兄弟姐妹。否则40年的时间里，就是隐瞒的再好，我也应该知道了。再说了，一个大雷就劈出来一个私生子，演电影儿呢？
“哥，我不是妈妈生的，我是你生的呀！”这小子又说。
“你放屁！”我气的真对眼儿，“老子要是有这本事早就他妈辞职了，还至于像现在似的一天胡思乱想？”我拿着擀面杖气冲冲的从厨房气冲冲的走出来。本来是想拿菜刀的，但是……最后还是选择擀面杖了。我继续骂道：“你小子看着比我也小不了几岁，你的意思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生的你？那你他妈应该管我叫爸爸，不是哥！不过刚才让你走你不走，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今天你不叫爸爸还不行了！”
我抡起擀面杖，搂头就打。当擀面杖马上就要碰到他头的时候，我突然停了下来。“不对呀，你怎么知道我叫杨原？”
“哥，我都说了，我是你弟弟。你叫杨原，我叫杨来。原来，原来。这个名字还是你给我起的呢。”他见我不打了，继续说：“这里是“时间之径”，所以你就算大声喊叫也不会打扰到妈妈休息，不过我是你弟弟，你冲我喊什么呀？”
我想去母亲的房间看看老人家是否被打扰，又担心这个家伙对母亲不利，所以思虑再三还是没有动。
“我说了，这里是“时间之径”，全世界就咱们两个人，母亲根本就不在房间里。”
真是出鬼了啊！这小子还会读心术。好吧，今天杨教授就陪你玩玩，论阴谋诡计，老子排第二，第一还不知道在哪个娘肚子里转筋呢。
“哥，我哪儿来的阴谋诡计？我就是你呀！所以，你想什么我知道是很正常的呀？”哎呀！这小子他妈又读我。
我实在是看不出他有任何要伤害我的意思，再加上我手里死死的攥着擀面杖，所以也不怕他。我仗着胆子也坐在沙发上，与他成犄角之势，用擀面杖指着他问：“好，你说你是我弟弟，那你告诉我你是哪年生人？父母都叫什么？”
“哥，你怎么了？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就是去年出生的呀？你的父母就是我父母呀？”这小子说着说着还急了，一把摘下巨型眼镜，伴随着又一道闪电和一个炸雷，我豁然的看见——那是我自己！我猛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原来是个梦啊，好吓人的梦啊！
我用双手使劲儿的搓了搓脸，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这次没有雷，只是一个闪电，门口处的衣冠镜正好能从侧面照到沙发上战战兢兢的我，镜子中人照出来的样子跟梦里那个杨来一模一样。这个破镜子，挂在这个地方快30年了，是时候给它换换地方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凌晨四点整。
做了那么吓人的一个梦，我再也睡不着了，悄悄的推开母亲的房门，老太太安然无恙、呼吸均匀。把门反手带好，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不做这个梦我还真想不起来，我的确是有两个本事，别人好像还真没有。
第一个本事是我曾经做过的梦里的某一个场景，我早就已经忘了，但突然会在几个月之后的某一个瞬间发生在现实当中，然后我也会猛然想起，这是在几个月甚至几年前的梦里梦到的一个场景。因为这种事情从我上了初中开始就时有发生，所以早就习以为常了。
我记得第一次发生这种情况是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大家都知道化学课是在初三的时候才开课，但我在上初一的时候，曾经晚上就做过一个梦。梦里，我在前面给所有的同学们讲着化学题，然后我们的化学老师坐在我的位置上，跟同学们一起听我讲课，你说这是多么荒唐的场景啊？不仅如此，初一的时候我们的化学老师还没来我们学校任教呢，宋老师在我上初三的时候刚刚大学毕业，我们班也是她人生当中任教的第一个班。当然，做完这个梦之后我很快就忘了。
时隔两年，有一次化学月度考试结束后，全班只有我一个人100分，97分的有三个，而且错的是同一道题。宋老师为了活跃课堂气氛，实现师生互动，便让我去讲台上用黑板给大家讲一下我是怎么解这道题的，与此同时，她坐在了我的座位上。那一瞬间，两年前的梦境全部回归大脑，我在讲台上愣了足足半分钟。要知道，这个画面简直太清晰了，第一排坐的是谁，他们的表情是什么样，一帧不差。当时，大家还以为那道题是我一不小心懵对的，根本就不会讲呢。
另一个本事则是我在经过电流不稳的路灯附近时，能在经过后让原来点亮的路灯骤然熄灭，也能让原来已经熄灭的路灯瞬间点亮，而且都不再闪动，保持稳定。
第二个能力是有一次我和一位同事一起下班，因为是深秋了，所以天黑的比较早，再加上当天加班，所以出了单位后，外面的马路上早已华灯闪烁。我们俩的家离单位都不算远，而且前半程是同路，所以一人扫了一辆单车并排而行。在经过一截短巷的时候，正好的一个路灯闪了一下，我便很自然的打了个响指，一边骑车一边喊一声“灭！”，路灯顺势而灭，我的同事一个不稳，差点从车上摔下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我，问我发生了什么？我说：“每次路过电流不稳的路灯，我只要在下面经过，亮的就会熄灭，灭的就会亮起来呀？”从此，这位同事下班再也不跟我一起走了。
这么看来，这两个本事好像比吹牛、陪酒和摆象棋摊儿要更靠谱一些。不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刚才做的那个梦就是再过八百年也不会像之的那样出现在现实当中。还我弟弟，还他妈“时间之径”。我是有个弟弟，也有个医学上叫什么胫的，但都在老子裤裆里，还半夜给我蹦出来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听说过狐狸精、蜘蛛精、耗子精、白骨精，真没听说过人身上的某个部位还他娘的能自己修炼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