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章 举家进京
“中策嘛,需要在下策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咱俩的爸爸都没的早,你一个人去了北京老母亲在家自然不放心,所以我建议你把老太太带上。一则阿姨身体硬朗,虽然六十多了,但能打能抬,做家务无人能及,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去了北京,可不比在家,你跟我一样,啥也不会,总不能顿顿吃外卖、天天下馆子吧?花多少钱不说,起码不卫生。妈妈的味道陪在身边,是不是也觉得安心?再说了,再好的公寓三天不打扫也成狗窝了,你能有工夫做家务?再则嘛,阿姨是五零后,对北京有特殊的感情,你说你给人家当儿子快四十年了,有没有真正的孝顺孝顺人家,啊?周末除了回家,就不能陪着老太太去趟天安门,去个天坛什么的?那北京烤鸭老太太吃过没?你不应该让咱妈也尝尝?哪回去丫属你吃的最欢。”
“不是我又捣乱啊!”老赵终于忍不住了,“说着说着怎么又开始拿我说事儿了?你不是管我妈叫干妈吗?你不应该也尽尽孝?扯哪去了,中策!中策!”
“嘿嘿,习惯了,说话不顺便溜你两句,好像人生都失去意义。行了,行了,我继续。我干妈这人哪都好,就一个缺点——太拿你当回事儿。当然,我妈也是这种类型,但你妈更甚。所以,你要是把他一个人扔家,她能想你想出病来。带上,老太太能给你当保姆,排除你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并解决你的后顾之忧、你能圆上老太太首都游的梦想、顺便解决了临时密密缝意恐迟迟归的思子之心,一举三得,你觉得如何?”
“这没问题,太好了!”老赵是个大孝子,“其实,说心里话,我也离不开我妈,每周要是不过去看看,心里还真没底,就怕她委屈自己。”老赵一提到母亲立马憨态毕露。
“哎?那可是我们中国的首都啊,四九城里面什么没有啊?你说老太太到了北京万一真玩嗨了,给你带回来一北京后爸,你这一趟去的也算是收获满满了哦?哈哈哈哈……”
“我艹!”老赵直接站起来,隔着桌子就过来抓我。
“行了,行了!这不开玩笑嘛。”我赶紧把衣服一拽,整个身体都贴在椅背上。老赵虽然人高马大胳膊长,但小渔家是火锅鱼,那桌子也不是一般的宽,楞是一点儿没抓着我。
“上策!上策要不要听?”我一边笑一边喊,用手指着他,“想听就赶紧给我好好坐下!”
老赵刚才已经让我的下策和中策忽悠懵了,一听还有上策也就不闹了,狠狠瞥了我一眼,坐下。
“你说我以后去你们家,一进屋就听着丫丫的,多有意思啊?哈哈哈哈……”看着刚坐下的老赵又要暴起伤人,我马上言归正传,“好了,好了,说上策,说上策。你说你都多大人了?周围全是人,你还闹!堂堂的赵总也不嫌磕碜?”
“你还说?”老赵怒道:“你要是再胡说八道瞎扯淡,别说这一件大促销我全给你灌脖子里!”
“行,行,我不该拿干妈开玩笑,没大没小了哦,错了,咱们说正事儿。其实,我让阿姨跟着你去还有第三个意思,就是怕弟妹多心。你在咱们单位算是老大爷了,但去了总公司绝对属于年青干部。北京那个地方灯红酒绿,你的下属又免不了一大堆不到三十岁的大姑娘小媳妇,你一个人住她能放下心?我知道你们感情好,你也顾家,但说一点都不往歪上想,就那么百分之百相信你?我不信。咱们都是过来人,那些因为外派最后离婚的,其实真有事儿的也不多,主要都是因为猜忌。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今天都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为什么我给你发的信息没有及时回复?明天你有一个应酬,为什么身边还有女人的声音?互相猜来猜去的,好好的一段感情就这么一把火一把火的生生给烧没了。”
我停了停,看老赵若有所思,继续说:“老太太跟你一起去就不同,除了能照顾你还能看着你,一举两得,弟妹也放心。你要是敢在北京胡作非为,老太太第一个就不饶你。”
“嗯,杨哥,我服了,你确实想的明白、看的透彻。”
“这回我们可以再聊聊上策了。你和干妈都去了北京,弟妹和小宇你打算怎么安排?”
老赵低下头,又开始转那个杯子,看得出来是烟瘾犯了。抬头:“如果是房老替我说话,能成功去总部上班,我想工资一定不会差,起码比现在要多一些。我有我妈照顾肯定是没问题,多出来的钱我想给她们娘俩雇个保姆,既能照顾她们的饮食起居,也能给她们做个伴儿,晚上壮壮胆子。”
“你知道我们这些做销售工作的和你们做后援工作的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我自问自答:“后援做的是规矩,前线干的是破坏规矩。这么说吧,我们业务条线前年的业务目标是三个亿,后援的目标是什么?”
“那可多了,一个客服部就有六个指标,比如……”
“扯淡!”我打断他,“你们后援终身只有一个指标,0差错、0投诉、0反货、0合规,只不过终身完不成而已。我给你们后援概括叫“四个0”指标,你说我说的对不?”
“你要非得这么说倒也不能说不对,只不过这里……”
“我没有你这么细腻,但理儿就是这么个理儿。但去年我们业务条线的目标被定为三点六个亿,你们呢?四个0。今年,都他妈撤点了,年初目标依然定的是同比增长百分之二十,你们呢?四个0。业务部门的目标年年攀升,年年都是必保完成。后援条线呢?年年四个0,年年达不成。所以,前线真的不好干哪。你们只要按以前的方法周而复始,不断的提高工作质量就行,就像学生考试,只要不马虎就能考高分,但永远得不了满分。我们呢,只要不是满分就是0分,结果只有两个:达成和没达成。所以我们必须得想办法,光靠提高工作质量想多完成每年百分之二十的高增长率就是扯淡。所以,我们必须得破坏规矩,比如给竞争对手下绊子使坏,谁家的业务高手我们想办法挖过来,单子额度太小想办法给客户送点礼返个点让客户多买点儿等等吧。这些招儿大多数都不是什么正经招儿,不属于良性发展、良性竞争。但上有总公司的泰山压顶,中有竞争对手的围追堵截,下有业务人员的偷奸耍滑,你让我怎么办?你不用这些招儿人家也在用,而且都用在你身上,所以不是哥不想出淤泥而不染,而是不这么做下场就会十分悲惨。”
“这跟咱们的上策有关系?”老赵实在是忍不住了。
“当然有关系了。你怎么这么肯定你去了北京就一定还能做原来你擅长的工作?万一是跟前线有关系的你就不去了?哥这是把真本事都教给你了,你丫偷着乐吧。”
“当然,这不是重点。”我继续说:“到了总部工作,脑子一定要活,你最引以为傲的技术在那个圈子里必要性就连前五都排不上。所以,无论是思考问题还是处理问题都不能像原来那样一板一眼、中规中矩。你说去年我要是还按照干三个亿的方法,那多出来的六千万我拿命往里填呀?爱因斯坦怎么说的来着?哦,对!持续不断地用同样的方法做一件事情,却期望得到不同的结果,这个就叫扯淡。”
“荒谬吧?”老赵打断我。
“荒谬?这是真理呀,一点儿也不荒谬。不断更新自己的思维方式,才能不断适应我们面对的新环境,这方面你比我强,我知道。但如果你去北京工作了,那面对的环境就不是循序渐进,而是突然升级,没有适应时间和空间。相当于你那个什么系统,不是127到13,而是一步到2甚至4。
“我是说爱翁说的话。”老赵又开始没皮没脸的打断我。
“对呀,所以人家是大科学家嘛,说的话就是有道理,这个你不服也不行。说了这么多,我要强调的是很多事情你循规蹈矩思考一百遍,最终结果就那么一个。但如果你放弃固有思维,从根上就不往原来的方向上想。比如对于她们娘儿俩的问题,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你先听听看。只不过呢,这个上策我实在是有点天马行空,怕吓着你。”
“不会,不会。咱们公司谁不知道杨老的鬼主意最多呀?再说了,吓死的总比憋死的强,起码闹一痛快。”
“好!你儿子小宇下半年就上初中了,只要你转岗的事儿办成,下一步不如干脆把他弄到北京去上初中,一则父子团聚,二则也给孩子点压力。没准去了北京,周围都是北京的小朋友,环境一变小宇的成绩一下子上来也不一定呢?”
“啊?你这是让我把家直接搬过去呀?”老赵惊讶。
“有什么不可以的吗?对你不好?对老太太不好?还是对孩子未来的发展不好?”
“那到不是,不过这样一来感觉连个后路都没有了。”
“你工作没了,家也要散了,要什么后路?再说了,什么叫后路没了?北京干不去了再回来,怎么老家不要你了?还是你打算直接把房子车子都卖了?没有啊。北京大门是常打开,但老家的怀抱也是永远温暖的嘛!”
“破釜沉舟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
“我破你妹的釜沉舟啊?哪就像你说的那么惨烈呀?你现在人就在老家,咋地了?还不是一样让人裁了?去北京不过就是换了一个新的生活地点或者换一种新的生活方式而已嘛。混好了,就继续好好混,混不好了,就再回故土来。进有进地,退有退路。”
“这是我高中同学的名片”,我从钱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老赵,“现在是北京向阳中学的教导主任,你办完房老那边的事儿之后就可以给她打电话,我今天晚上会把你的事儿跟她说一下,她一定会当事儿办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欧阳飒。我去,好锐利的名字。”
“嗯,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的学习委员,成绩好的一塌糊涂,全校8个班,只有11个人进京了,有人家一个,北师大的高材生。呵呵,我记得当时刚入学的时候“飒”这个字没几个人认识,都管她叫欧阳风,西毒嘛。给她气的,一天到晚给别人普及国学,结果一来二去,老师就让她当学习委员了。一当不要紧,成绩就下不来了,按她的说法,学习委员就是管学习的,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己成绩不好还怎么帮助同学?小男孩儿的性格。”
“长的呢?”老赵好奇。
“你想什么呢!人家孩子比你儿子还大两岁呢。上次见她还是我晋升副总的时候,同学们过来给我庆祝,欧阳飒,人如其名,我们的审美观点各有不同,不过这个气质呀,不愧是领导主任,的确是英姿飒爽。你敢给你推荐的人,就算事情办不成,认识了也绝对让你不白认识。当然,只要你能去得上北京,欧阳老师一定有办法把你儿子也整过去。”
“好,好,我一定去找她。”老赵高兴的把名片揣进白衬衫左上方的衣兜里,还下意识的拍了拍。
“咱俩今天都没少喝,我一会骑电动回家,车就扔单位门口了,一会儿你想着,帮我把要给欧阳带的东西拿着。”
“不用,杨哥,你这不是打我脸吗?我这人都去了,还用你帮我买东西?再说礼物能花几个钱哪?真不用了。”
“扯淡!你知道欧阳什么脾气吗?你知道她喜欢啥吗?送礼的学问最大了,轻了人家觉得你没拿人当回事,重了人家还怕因为收礼再整出什么影响职业生涯的事儿,这里学问大了。再说了,你知道人家喜欢什么吗?干活不由东,累死也无功。送礼要走心,鹅毛抵万金。懂不?”
“懂,懂。反正杨老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都有道理。”
“行了,这回差不多了,该说的都说完了,走吧?还等着让我付账啊?”
“别,别呀,都安排了,我媳妇呢?把她一个人留这边啊?道您老都画好了,也不差她一个人吧?”
“那是你媳妇!又不是我的,我操什么心?你妈是我干妈,你儿子也算是我干儿子,这都没问题,我都应该管。怎么地?你媳妇也要给我当干媳妇啊?也让我管?”
“你看看!说着说着又下道了吧?”这次老赵倒是没恼,看来孝子之名不假,说老妈立马不乐意,说媳妇则不当回事。不过这要是让冯老师知道了估计是要peel off his skin(扒了他的皮)。
“冯瑶多大了?”冯瑶是老赵的妻子,是一名初中的英语老师,有差不多十四五年的教学经验。
“她比我小一岁,不过生日大,已经过完了,37了。”
“你觉得欧阳有没有本事把你家这娘俩给一勺烩了?”
“你是说让人家帮忙在教师和学生队伍里各安插进去一个人?这能行吗?”
“弟妹可是英语老师啊,而且教了十多年的书,有非常丰富的教学经验,在咱们这屈才了。北京是全国人民的首都,不光政治人才、经济人才,各领域的专业人才也是争相流入的地方。欧阳她们学校是个什么水平我不清楚,但北师大的毕业生到目前还没当上副校长,我认为应该还是有一定水准的。弟妹正是当打之年,去了应该会有更大的发展空间,而且工资也会跟你一样,水涨船高。所以她能不去上我不知道,不过我向来面子矮,从来不求人。一旦我张回嘴,要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是不是显得我的面子也太不价钱了?至于能不能行,反正上次见面的时候,欧阳给我的就是一种很超脱、仙气飘飘的感觉。具体点说就是,她给人一种任何事情对她来说都不算个啥的感觉,试试看吧,万一办成了呢。”
老赵让我说的楞在那个地方,一个劲儿的眨么眼睛。半晌,才缓缓的呼了一口气:“你说的哪是欧阳风啊,这感觉分明就是小龙女啊……”
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晚上八点多了,“赵总啊,这顿到底咱们谁请啊?你要不乐意拿钱,我买单,没问题。”
“我请啊,当然我请了。您杨大教授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别说这顿了,以后只要是咱们俩一起吃饭,终生我请。”
出了小渔家,两人步行回到单位楼下,把要给欧阳带的东西交给老赵,路边就电动车,扫了一辆,回家。
北方的春天就是这样,早晚温差极大、风也大。因为天黑了,所以看不清,但天上一颗星星也没有,估计是阴天了。一边骑我一边感慨,“八零后”,一个曾被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们无数次诟病的群体。他们爱睡懒觉还总熬夜、他们总点外卖还不爱自己做饭、他们工作不踏实总爱跳槽、他们对待感情不负责任动不动就闹离婚、他们不尊重老年人还看不起年轻人。总之“八零后”这三个字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天就是个贬义词,但有一个事实——“八零后”已经一个接一个的四十岁了。他们上有老下有小,绝对的家庭支柱、社会支柱,尽管以上罗列出的“罪行”他们都有,但这并不妨碍他们已经是一个完全彻底的中年人了,并承担着中年人的一切。比如,我。只是我总有一种感觉,五六十年代出生的人三十几岁就感觉成熟稳重,甚至老气横修,比如我已故的爸爸。但“八零后”就算到了四十岁也感觉身上总是有一股子孩子气,甩也甩不掉。前者属于还没长大就已经老了,后者则是无论多大也总带稚气,也许这就是真正的“代沟”吧。
大李总、老赵还有大磊,他们接下来的路好像我不费劲就能想到,甚至由我来安排好,那我自己呢?往回走的时候老赵翻来覆去的问我接下来的打算,我不是咬紧牙关不说的,大磊和老赵都是我的好兄弟,我没必要瞒他们,的的确确是因为我自己真的没有打算!没下雨,但一个大雷劈下来,吓了我一大跳,抓紧回家呀,可是没带任何雨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