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就一口
周涯和方珑都没想过,第一个知晓他们关系的身边人,会是任建白。
也没想过,江尧这件事在两个小时后就有了转折。
任建白来电话的时候,周涯已经在档口忙着腌晚上要用的虾姑了。
他用肩膀夹着手机,听任建白说,江尧原来是因为服用软性毒品出的事。
而且还是掺假的便宜货。
任建白说:“我和老高再去了一趟医院,那小子清醒了,特别不经盘,拿着报告往他面前一怼,他就哆哆嗦嗦地全吐出来了。”
江尧昨天就人不舒服,胃里烧得疼,硬是扛着没去医院,结果到了今天,直接吐血晕过去。
他不想家里人知道他嗑“丸仔”,就把事情推到周涯身上,说是被周涯打得内出血。
任建白像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不停:“他说他是第一次碰那玩意儿,是朋友撺掇的,以为过了一天就测不出阳性。
“他把那晚和他一起去唱歌的朋友全交代了,一个个小年轻就贪图那么一丁点儿刺激……还有另外几人和江尧的症状差不多,但比他好一点儿,没晕厥送医院。
“哎哟,你没在现场,那场面真是一团乱。江尧他爸直接呼到他脸上了,一巴掌接一巴掌的,把江尧打得直嚎,江尧他妈则去打他爸,他那小女朋友也在旁边……哦,就是上次和方珑闹矛盾那姑娘,吓得直哭。
“虽然江尧这次住院的真实原因与你无关,但周涯你动手就是你不对,作为一名称职的人民警察,我有义务对你进行批评教育!打架一时爽,事后泪千行,你都老大不小——嘟嘟嘟——”
周涯受不了他的啰里八嗦,直接掐了电话。
几秒后,任建白又打来。
周涯接起,没好气道:“少说废话。”
任建白把到口的脏词咽下,直截了当地问:“你和方珑是怎么回事啊?!”
周涯单手切着芫荽末,眼皮抬都没抬:“你耳朵又没聋,刚才在我家不都偷听到了吗?”
任建白结结巴巴:“那那那、那也有很多种含义啊,‘在一起一晚上’,可以是通宵打麻将、打扑克,或者呆客厅看一晚上电影!”
周涯懒得瞒他,看一眼在旁边打下手的方珑:“没有,那晚我就在她房间里,她睡着了,我陪着。”
电话那头安静了许久。
周涯知道要给大家时间去消化和接受,叹了口气,问:“你今晚有空?我们当面聊聊。”
“……我今晚值班,要到明天早上。”
“那一起吃个早餐?”
“……老榕树肠粉。”
“行。”
等他挂了电话,方珑才急忙问:“老白说什么了?”
周涯把听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方珑。
当听到“k仔”这种词,方珑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怎么、怎么又是……”
周涯知道,方珑对这类玩意儿深恶痛绝。
是使她家破人亡的侩子手之一。
——仔细想一想,周涯也有些后怕。
要是这会儿方珑还没跟那家伙分开,指不定会受他影响。
不是这种“药”,也可能是另外的“药”。
周涯庆幸如今自己能把方珑稳稳护在怀里。
方珑帮他把搅拌均匀的腌虾姑封上保鲜膜,问:“老白还说了什么啊?”
周涯睨她:“还能什么?就我在你房间呆了一晚上的那件事啊。”
方珑吐了吐舌头。
她刚才一时情急,话没过脑子就说出口了,真是冲动误事。
方珑闷声喃喃:“也不知道大姨有没有听到……”
任建白和高警官离开后,大姨就从房间里出来了,看来是没睡着。
周涯回想了一下母亲的神情。
多的是担忧,和平时无差。
“不知道呢,这几天留意看看。”周涯手上沾了味道,便只低头,用鼻尖虚虚碰了一下方珑的发顶,低声道,“行了,别瞎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迟早都要说,听到就听到了吧,除非……”
周涯停顿片刻,声音再低了半分:“除非你不想让她知道。”
方珑立刻支起手肘,送了周涯一拐子,呲着两颗虎牙骂他:“你才别瞎想了!”
晚上收铺后回家,马慧敏已经睡下了,两人怕再出昨晚那样的突发状况,不敢再在浴室里造次。
一人一间房,和其他小情侣一样用qq隔空聊天。
方珑有一件事一直挂在心上,问周涯,家里的旧电脑他还需不需要用。
周涯疑惑:「我没什么机会用上,你想干嘛?」
方珑:「那天我们去福利院,我听小虹她说平时没什么机会能用上电脑,咱这台电脑不是闲置了么?我想着找秦老板把机子里头的配置提高一下,该换换,显示器配个新的,然后捐给福利院供孩子们日常使用,你看行吗?」
周涯:「行啊,哪天我把主机搬去老秦店里让他安排。」
方珑头发未干,趴在床上,打字速度很快:「费用我来出!」
周涯挑眉:「你个小气鬼怎么突然那么大方?发大财了?」
看着信息,方珑愣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一边给周涯打电话,一边狠狠瞪着两个房间中间隔着的那堵墙,恨不得目光能把墙射穿。
周涯很快接了电话,懒洋洋地开口:“干嘛?”
方珑磨着牙问:“我是小气鬼?!”
周涯笑了:“你不是?”
“我就是、就是……勤俭持家!”
“对对对。”周涯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你怎么突然想给福利院捐电脑了?”
“我就是想给孩子们做点事。”
方珑低头抠着被子,想了想,嘟囔道,“就像当初的你一样。”
以前她和周涯是没少吵架,但方珑又不是没心肝,就像某首粤语歌中唱的那样,谁待她好,谁待她差,她太清楚。
周涯低笑,领了方珑这份心意,说:“那行,我替福利院的孩子们谢谢珑珑姐姐。”
隔天早上,周涯早起,马慧敏也起床了。
他同马慧敏解释了江尧的事,提起江尧的家人已经撤案,马慧敏才松了口气。
周涯观察了母亲好几次,见她面无异样,才稍微宽心。
他没在家吃早饭,和任建白约的那家肠粉店在他们一起读过的初中门口,那时候两人几乎天天都吃。
任建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来的,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好你个周涯,怪不得以前敏姨想撮合我和方珑,你不同意!”
周涯愣了愣,差点儿忘了还有过这么一茬。
那会儿任建白还没和老婆林恬认识,相了几回亲均无下文,有天任建白来家里蹭饭,马慧敏竟问任建白要不要试试和方珑处对象。
那时候方珑才刚过完十八岁生日没几天,周涯脑子一热,“啪”地把筷子拍到饭桌上,大喊他不同意。
母亲很快哈哈大笑,说她就是开个玩笑。
……
“啧,我妈那次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周涯白了他一眼。
“你管我当不当真……”任建白消化了一晚上,到底是想明白了,合着以前闹别扭,全是别有用心,“反正你早就别有用心。”
周涯并不完全同意任建白的说法,但他没否认:“就当我别有用心吧。”
肠粉端上来了,任建白刮了刮一次性筷子的倒刺,问:“敏姨知道了吗?”
周涯摇头。
任建白:“那想好怎么跟她说没有?”
周涯又摇头。
“我昨晚想了想,其实这也挺好的,敏姨不总操心你俩的人生大事么?现在一下子同时解决两人的情感问题,还都是知根知底的对象,生活习惯什么的早就磨合好了,完美!”
任建白嚼着肠粉,含糊道,“还有,‘打是情骂是爱’这句话嘛,我算是明白了……”
周涯又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我明天就要结婚似的。”
“你可抓紧点儿吧,也不看看你自己的年纪,大龄剩男……方珑那么年轻,分分钟被别的年轻靓仔勾了魂,到时候就要嫌你年纪大了。”
周涯一噎,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滚,我哪里比不上那些小年轻?一个个瘦得跟排骨似的,一推就倒。”
任建白回踢他一脚,戏谑道:“是是是,你最好是不被祖宗一推就倒。”
周涯笑骂:“滚蛋。”
二人吃完出了店,站在路边老榕树下抽根饭后烟。
任建白叼着烟,手搭周涯肩膀拍了拍:“兄弟,这条路可能不大好走啊。”
想是想得轻松,要是敏姨不同意呢?
任建白还能想到许许多多的可变因素,但不忍心在这节骨眼儿上扫周涯的兴。
因为方珑这祖宗实在太年轻了。
他们都经历过“二十岁”,玩心大,不定性,不轰轰烈烈的感情不谈,“爱”这个字总挂在嘴边,轻飘飘的,一点儿重量都没有,更别提“家庭”了。
周涯掸了掸烟灰:“路再难走,要是没走走看,也不知道结果的。”
他当然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只要方珑愿意走,他就会陪她走。
除非……方珑她不想走了。
但到那个时候,他能舍得放开她吗?
昨天昨天和方珑在超市买的东西还搁在面包车上,周涯买完开店要用的食材后回了趟新厝,想再整理一下屋子。
钥匙插进防盗门,一扭旋他就察觉不对劲。
门没上锁。
心跳莫名加快,他开门走进屋内,听见卧室有歌声传来。
唱歌的人没察觉有人进屋,还在不着调地唱:“带我走,到遥远的以后——”
周涯放下东西,循声走过去。
昨天他给了方珑一副新屋的钥匙,但两人没约定什么时候过来。
地上躺着一个空瘪的双肩包,估计是方珑拿来装行李的。
主卧衣柜的门板打开了,遮挡住周涯的视线,方珑正弯腰捣弄着什么,他只瞧见半个屁股一晃一晃。
这房子买了挺长一段时间,周涯没在这生活过,对它一直没有太多“家”的感觉。
它更像是一个新的“住处”。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里是他的“家”。
道不明的情绪汹涌而至,周涯大步走上前,从后一把抱住方珑。
“啊!!”
方珑压根没有心理准备,吓得尖声大叫,丢了手里的衣物,反手对“入侵者”直接来了一巴掌。
周涯挨了一掌也不恼,牙齿咬住在方珑耳侧晃晃荡荡的耳机线,扯了下来:“是我。”
话音刚落,他已经吻住她光滑白皙的脖肉。
“是你……是你……是你也不能这么吓我啊!!”
惊吓转换成恼怒,方珑气得扭腰跺脚,又猛推圈在腰间的那双手臂。
但这可是周涯,她哪能推得动他。
吻一个个落下来,从脖侧到耳垂,从耳廓到下颌。
炙热气息钻进耳内,与鼓擂般的心跳共振。
方珑眼角的湿润,她分不清是因为突来的惊吓,还是因为身体逐渐苏醒。
人高马大的男人本来就有些重量,抱她又抱得紧,方珑腿一软,往前踉跄了一步:“要摔、要摔!”
“不会让你摔。”
周涯的声音像被火烧过的枯木,搂住她腰直接把她原地转了一圈,托着臀轻松抱起她。
方珑发现自己“熟能生巧”,双腿一离地,就本能攀住他的腰。
她胸口起伏得厉害,黑眸水光潋滟,骂人的话都变得软绵:“周涯你早上吃的是肠粉还是‘伟哥’啊?!”
“嗯,肯定是老板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头找他算账。”
周涯胡说八道。
隔着毛茸茸的毛衣,鼻尖顶了顶她的锁骨,他哑声道,“拉起来,给我吃一口。”
此时不是星月同升、万籁俱寂的深夜,有温煦阳光从窗外倾倒进来。
卧室面向小区园心,依稀能听到楼下街坊们打招呼聊天的声音。
方珑再厚脸皮也未曾试过大白天的干这档子事,又恼又羞,呲着牙嘀咕:“现在是白天啊!”
周涯吻了吻她的下巴,眼神里有撒娇讨好的意思:“就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