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要给你一个家
周涯罕见的喝多了。
他先是去陪任建白那桌喝了几杯,别的客人看到了,也要他过去喝酒。
周涯难得没有拒绝,每桌都提了几杯。
但他不会让自己喝醉,只是比平时还要安静,坐在骑楼下的空桌子旁,呆呆看着街道。
阿丰提议:“老板,你和祖宗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们收拾就行。”
今天生意太好,十二点而已,备的料已经卖光了,只能提前收铺。
方珑摞着塑料椅:“回的话我去叫辆出租车。”
周涯摇头的速度很慢:“我没醉。”
他肤色本就深,看不出脸有多红,但一开口全是酒气。
方珑单手叉腰,说:“喝酒不开车。”
“我那是摩托。”
“摩托后面跟着个什么字?”
周涯一脸认真地想了三秒,才答:“车。”
方珑语气夸张:“来,跟我念,摩——托——车——”
周涯还真乖乖地跟着念:“摩托车。”
阿丰在旁边看得直乐,觉得这会儿两人身份似乎互换过来,周涯才是方珑的小祖宗。
周涯不乐意坐出租车,但也没坚持开自己的摩托。
他要方珑载他。
方珑开的是女士小摩托,周涯一个人就占去了大半张椅垫,方珑只坐了半个屁股。
“一喝醉就跟小孩一样……”迎着夜风,方珑往家的方向开,嘴里念念叨叨,“周涯你好重!别压我背上!”
周涯的酒量很好,而且自制力很强,很少会让自己喝醉,方珑在周家住了这么些年,也就见过一次周涯喝醉的模样。
那会儿她刚上高二,姨丈意外去世,大姨又因为心脏手术长时间住院,周涯忙上加忙,天天早出晚归,即便如此,他还不忘给她提前备好饭菜。
方珑的时间和他是错开的,早晨她上学时周涯已经出门了,晚上她去医院陪大姨的时候周涯已经回大排档了,她睡着不知多久周涯才回家,明明同住一屋檐下,两人却能好几天都见不到一面。
有一晚方珑正睡着,被外头声音闹醒,起来一看,是任建白扛着喝醉的周涯回来。
周涯就在那儿一直傻笑,看着她,咧开一口大白牙地笑,还一直喊她“妹妹”。
在那之前方珑没照顾过喝醉的人,也就只能学着言情小说里和电视剧里说的那样,给周涯泡了杯蜂蜜水,任建白把周涯弄进屋里躺下,方珑拿着水杯进屋时,周涯已经睡着了。
方珑问任建白,周涯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任建白支支吾吾,末了说:“小孩子不懂的”。
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方珑才知道周涯和可芸姐分手了。
那会儿她还把这件事当作周涯的“把柄”,一吵架就拿出来激他,说没想到他还是个“情圣”,
……
“唔,我冷。”周涯似是迷迷糊糊地嘟囔道。
车子小,他半弓着背,下巴抵在方珑肩膀上,胸口贴着她的背脊,手也圈着她的腰。
踩后脚踏的话他一双长腿得一直屈着,难受,他索性伸直腿,直接踩住车头踏脚的地方。
两人体型有差,说是方珑载着他,但更像是他抱着方珑在骑车。
方珑呵笑:“冷个屁,你这人字典里就没有冷字,大冬天都还洗冷水澡。”
周涯把她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慢条斯理道:“洗冷水澡是有原因的。”
方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原因?”
周涯没回答,高挺鼻尖在她温暖脖侧蹭了蹭。
方珑“哦”了一声:“我明白了,啧啧,周涯你不老实。”
周涯又乖乖承认:“嗯嗯,不老实。”
手也开始不老实,往上攀了几寸,有一下没一下地碰着。
“周涯你疯啦!”方珑小声惊呼,“我在开车!!”
“嗯……”周涯哑声呢喃,“好大……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神经病!等下、等下撞车!”方珑脸都烫了。
先不说一边骑车一边做这么亲昵的事是第一次,方珑也未曾从周涯口中听过如此露骨直白的话语。
吃什么……吃什么……
这些年吃的不都是他做的饭吗?!
周涯依然“嗯嗯”应着,但还是再多揉两下,才揽回方珑的腰。
方珑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气得咬牙,空了一手去掐他大腿。
这时周涯由得她掐,但又像清醒过来了,低声提醒:“别单手开车。”
“哼……”
方珑往后摸到周涯的耳朵,扭了一下,才收回手握住车把。
许是因为多载了一个人,今晚的小摩托有点儿开不动,方珑抓紧车头,生怕“翻艇”。
还有一个路口就到家了,方珑在红灯前停下。
身后的男人还是把下巴搭在她肩膀上,呼吸均匀,鼻息炙热。
方珑故意轻咳两声,半晌,周涯才应她:“放。”
“放你个屁!”方珑又反手猛掐他耳朵,“你那什么……买了没啊?”
“那什么?”
“就、就那个!”
“我喝醉了,听不懂……”
“放屁!”方珑气笑,用力晃车身,“行,你听不懂,那就当我没问过。”
她还真不收着敛着,声音在无人街道上方来回打转,要是被哪个三姑六婆听见,得指着她鼻子说她小姑娘家家真不要脸。
周涯一双长腿支地,替她稳住车身,低笑着投降:“我真服了你……干嘛?真的很想要啊?”
方珑双颊早烫得不行,嘴巴还硬:“呵呵,我就问问……”
周涯睁开眼睛。
女孩的耳垂微红,染了沿路灯光,似通透琥珀。
嘴唇碰了碰她的脖子,他老实交代:“买了,还买了几条新内裤,都放到新家那边了。这几天哪天你有空,和我过去一趟,看看需要添点什么,我们一起去超市买了。”
红灯转绿了,但方珑没驶出去。
她扭头看周涯:“新家?镇政府旁边那套?”
“嗯。”
周涯买房和后来装修的时候,方珑有陪马慧敏过去看过一两次。
但那套房……
“那不是你的婚房吗?”方珑声音很小。
腰上的手臂蓦地收紧,方珑猛吸一口气。
接着,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婚房啊,所以不能我一个人说了算,懂了?”
像条件反射,鼻尖有些泛酸。
方珑眨巴着眼睛,好让里头飞快聚集起来的水汽散去一些,装傻扮懵:“不懂呢,哎呀,我是不是闻了你的酒气,也醉了啊?”
周涯坐姿不变,但话语里的嬉戏尽数收起,态度认真了许多。
“方珑,我要给你一个家。”
周涯说的不是“会”。
不是“我会给你一个家”,而是“我要给你一个家”。
是笃定的,是确信的,是必然的。
心脏成了个小小的热水袋,装满了所有的温暖。
方珑松了车把手,身子往后倒进周涯的怀抱中。
她亲了亲他微刺的鬓角和发烫耳廓,轻声细语:“可是我早就有家了啊。”
有高床,有软枕,有热汤,有饱饭。
有吵闹,有冲撞,有唠叨,有笑语。
有她回家的时间较晚、就会开始担心她安危的大姨。
有每次都说不再管她、但下一次仍会来把她捡回家的周涯。
原本是个空壳的“家”,早被一点点填得满满当当。
一扇扇窗通透明亮,盛进熨暖人心的光。
浴室门反锁,淋浴间热气氤氲,一对爱侣一前一后贴在一起,水流声盖过两人或急或缓的喘息。
周涯胸口贴着方珑的背,唇吻她白皙圆润的肩,做着刚才在马路上没能继续做的事。
他有些爱不释手。
方珑的声音和玻璃间里的白雾一样轻:“周涯……”
周涯知道她的意图,可他们在浴室呆了有段时间了。
“好了,洗好就回房间,再闹你姨要被吵醒了。”
他把刚蹲下的方珑拉起来,捏了捏她脸颊,在她耳边笑道,“去新家了,你爱怎么闹就怎么闹。”
方珑鼓了鼓腮帮,忽然情绪有些低落:“怎么跟你谈恋爱,谈得跟偷情似的……”
周涯心一沉,忙去牵她的手:“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怕你姨一时半刻接受不了,反而容易出乱子。但如果你觉得不妥,我会尽快找机会跟她好好谈谈我们的事——”
方珑噗嗤笑出声:“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紧张。”
她捏了捏周涯的指节,“但是你不用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在一起不违法啊。”
“可你也知道,别人根本不在乎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他们知道我们是‘兄妹’,少不了一顿瞎说。”周涯轻叹一声,把心中顾虑说出来,“我自己无所谓,但方珑,我不希望你被别人讲闲话。”
方珑能理解周涯的顾虑。
嘴巴长在别人的嘴上,三人成虎,一个不留意,谣言八卦就满天飞了。
“但我可是方珑耶。”
方珑抬头挺胸,眼睛闪着光,“我只在乎大姨的想法,其他人的,老实说我真的无所谓。
“我也相信,我们好好跟大姨谈,她能理解的。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周涯,你别总想着一个人担下来。”
明明眸子浸过水,黑透晶润,但眼底又映出一抹跳动的火苗,能把周涯心里所有昏暗的角落都照亮。
他想,无论何时,他都能为她低下头,俯首称臣。
周涯在她额头落下虔诚一吻,水声遮掩不住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嗯,你可是祖宗啊,厉害着呢。”
两人不再在浴室逗留,方珑先擦干身子换好睡衣:“你等一下来我房间帮我吹头发?”
周涯说:“嗯,你先过去,我等等就来。”
方珑促狭地笑:“那你快点儿啊。”
她开门往外走,刚跨了两步,客厅的灯忽然亮了。
是大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