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安欣欣在努力照顾病人（三）
清晨，颜裕从噩梦中醒来。
一身冷汗几乎浸透了睡衣和床单。他感觉自己的头有些晕，但还是坚持下了床。
现在是五点二十七分，颜裕看了眼床边的闹钟。
他换了身衣服，又把床单、被套、枕巾等被汗水浸湿的用品连同衣服一同丢进了洗衣机了。
回到房间，颜裕这才发现窗户没关紧。昨晚，夜间的冷风不断吹拂着这间屋子。
颜裕把窗户关好，又感觉有些恶心。
不久，厕所中传出呕吐的声音。
吐完，颜裕掏出手机，找了找班主任的电话，最终还是没有拨出去。
回到客厅给自己接了杯热水，几杯下肚，呕吐感才消去一些。
可仍然头晕、头痛。
来到厨房，牛奶、燕麦、三明治，颜裕给自己和安欣欣准备着早餐。
生活中，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休息的。一点点病痛、事故，都不能打断固有的生活节奏。这不仅仅是多年以来的生活惯性，更是一种畸形的责任感，对打破常规的恐惧感。
颜裕没能坚持住，伴随着手中陶瓷杯掉落在地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倒在餐厅椅子上，趴到餐桌上，很快就睡死过去。而杯中的牛奶就这么洒落在地板上。
……
安欣欣今天定了五点半的闹钟，早早地洗漱完毕穿戴好衣物，她准备上学了。
为了回报颜裕这几天的照顾，安欣欣决定今天的早饭由她完成。
因为平常颜裕都是五点四十起床准备早餐的，所以安欣欣提前十分钟起，准备在颜裕还没开始准备的时候，就把早餐带到他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可惜第一次实操，虽然之前见过不少次颜裕操作这些厨房设备，但安欣欣都没有去用心记住。
几次尝试以后，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没办法，安欣欣只能把自己做好的这一坨带去找颜裕邀功。
颜裕家的门锁着，不过电车还在院子里。
安欣欣从身上拿出颜裕家的钥匙，只听咔吱一声，铁门栅就开了。
安欣欣走到房门口，先按一下门铃，没听到动静。
安欣欣心想，看到奇怪的东西可不怪我。
她慢慢地输入密码，轻轻地推开房门。脑海中一一闪过凶杀现场、闹鬼鬼宅、讨债大会、批斗大会、浴巾颜裕等等奇怪的念头。
门彻底地开了，客厅安静的很，什么都没有。
安欣欣正心想颜裕是跑到哪里去了，就闻到一股淡淡的奶香味。
安欣欣顺着味道来到了厨房，开放式的厨房被很高的餐台围了起来。由于安欣欣很矮的原因，靠近厨房以后，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绕过餐台，安欣欣吃了一惊。
趴在餐桌上气色很不好的少年，以及……
安欣欣有些紧张，小手用力地捏住了衣角，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瞟。
地上那么一大摊是什么啊？正常是会有这么多的吗？
安欣欣觉得自己看到了不好的东西，心想着颜裕昨晚是做了什么坏事。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牛奶。
心里抱着那东西是牛奶味的吗的想法，安欣欣缓缓靠近了颜裕。
安欣欣伸出手臂，摇了摇颜裕。
见颜裕毫无反应，安欣欣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阿裕！”
安欣欣凑到颜裕耳边，大声呼喊着他。
……
颜裕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睡在自己的床，天花板上浮现着一串很长的数字。
颜裕隐隐约约感觉有九位数左右。
现在有一个选择，颜裕可以修改这个数字。
颜裕不想修改，他现在想找自己的被子。虽然现在好像是夏季，颜裕穿着单衣不盖被子，并不感觉到冷，但他还是想抱着被子，那会让他更有安全感。
颜裕发现了那叠被子，正团成一团高挂在天花板上，也就是那串数字的后面。他伸出手来，抓住了那床被子，往自己怀里一揽，就抱到了身边。
那串数字也像堆叠起的积木塔一样，因为颜裕不慎的触碰而轰然倒塌。
不过并不是掉落在颜裕身上的倒塌，而是数字一个个不断递减，趋近于归零式的递减。
颜裕感觉到，这串数字貌似就代表着世界上的人数，自己不小心灭绝了全人类。
看着数字递归于零，颜裕内心十分懊悔。
身上的被子也不见了，仔细一看，那个大大的零不正是刚刚还在怀里的被子吗。
颜裕感觉被整个世界的孤独感包围起来。生命到此刻，一切的意义都消失了。
颜裕后悔到极致，就想跑出家，去找路人告知着一切。
他还没把这个想法落实到行动中，就被一道声音吸引了注意。
转头一看，正是安欣欣趴在床沿，大声喊着自己。
颜裕正想跟她诉说自己刚刚的过失，就又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他醒了。
此刻，颜裕正躺在厨房的地板上。身下铺着三床棉被，身上又盖着一床棉被。
视野之中，一双穿着白袜子、蹬着棉拖鞋的小脚就在旁边。
这双脚是安欣欣的，此刻她正在烧白开水。
似乎是听到了颜裕醒来的声音，安欣欣转身低头一看。
少年通红的脸蛋和浑浊的眼神给安欣欣留下了极大的印象。
她跪坐到颜裕身边，继而俯身趴在被子边缘。
“我拽不动你。”安欣欣想了想，又接着说，“要吃药吗？你额头好烫。”
颜裕没听明白安欣欣在说什么，他还把眼前的一切当做是梦。
“刚刚变成都变成了零，我原本只想拿床被子……”颜裕向安欣欣深深地忏悔着。
安欣欣认真听着，不过也没听明白。
“那……是要吃的意思吗？”
安欣欣既不敢随便给颜裕吃药，又怕颜裕坏掉。
于是就把各种退烧药、感冒药、消炎药、喉咙药、小儿糖浆等等都揣了一点到兜里，以备颜裕醒来以后让他及时指点自己。
现在，她把这些药一股脑地都拿了出来给颜裕看。
“吃那个？”
颜裕还在忏悔，嘴里不断地说着胡话，很快就又睡了过去。
少女从很久以前就不再自己思考了，她习惯依赖着颜裕，反正颜裕永远在身边，反正颜裕会处理解决好一切事情，反正颜裕永远会告诉我怎么做。
现在聪明的颜裕不在了。
安欣欣明白现在颜裕要靠自己了。
她坚定信心，反复确认了一片红色药片的说明书后，哆哆嗦嗦地准备喂给颜裕。
药到了颜裕嘴边，安欣欣才想起来怎么给颜裕喂下去这个问题。
安欣欣心想着叫一下他，叫不醒就只能自己来帮他了。她轻轻地，温柔地拍了拍颜裕。
颜裕睁开了眼。
这是安欣欣没想到的。
她只好把手里的药喂给颜裕，再把水杯递到嘴边。
颜裕伸出双手端住水杯，微微起身，一口气喝完白开水。
而后，两只手抱住安欣欣的大腿，弓起身子，把滚烫的脸贴在上面，又睡着了。
睡梦中，颜裕抱住了心心念念的柔软被子，安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