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章恋爱的哲学
夏明和面包房负责制作无水蛋糕的高师傅打起来了。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下午一点多钟，夏明一看台面上的奥尔良烤鸡不多了，就到冷库拿了六只腌制好的西装鸡，码在盘子里，端着去了面包房，想用烤面包的平炉烤这几只鸡。
“诶诶诶，你先等会儿，我还得用呢！”
做无水蛋糕的高师傅一边往模子里装原料，一边跟夏明说。
夏明翻翻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没理他，打开平炉的炉门，把烤鸡盘子推了进去，然后把炉门关上，就定时间。
“诶诶诶，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我让你等会儿！”
高师傅急了，过来一扒拉夏明。夏明也急了：
“你扒拉什么？诶诶诶的，你跟谁说话呢？”
“我跟你说话！”
“我不叫诶诶诶！那么大岁数，一点儿礼貌都不懂！”
夏明嘟囔了一句，就出了面包房。
“妈的，小bk的！”
这位高师傅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见夏明这个样子，气得不行。回头一看，夏明把平炉的烤制时间设置为20分钟，中火。
“我让你知道知道……”
高师傅把烤制时间调回到“0”，把中火调成了高火。也就是说，这六只西装鸡很快就会烤糊，而且平炉不会发出“时间到了”的那一声“当啷！”
果然，夏明光顾忙别的了，把平炉里的烤鸡给忘了，等他再想起来，跑进面包房，打开炉门一看，可怜的西装鸡成了六块“黑炭”。
夏明气坏了，把盘子端到正在打无水蛋糕的高师傅面前：
“这怎么回事？”
高师傅看看盘子里的“黑炭”，又看看夏明：
“我知道怎么回事？又不是我烤的！”
“你是不是动烤炉了？是不是把火调大了？”
“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动烤炉了？你什么时候看见我把火调大了？”
“你要没动，怎么都烤糊了？”
“那你问谁？我是烤蛋糕的，又不是烤鸡的！你的鸡烤糊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鸡是在你的烤炉里烤糊的，我不问你问谁？”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声音越大，越说火儿越大。
夏明一把揪住了高师傅的衣领，高师傅也不含糊，抓住夏明的手腕。
“小bk的，撒手，撒手！”
面包房的几个师傅赶紧过来劝架。
正在这时，陈实从门口路过，看见夏明和高师傅打起来了，赶紧跑进面包房，把俩人拉开。
“高师傅，对不起啊！夏明，赶快给高师傅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他成心把烤炉的火给调大了，把时间给关上了，鸡都烤糊了，是他发坏，我还给他道歉？！”
“你凭什么说我把火调大了？凭什么说我把时间关上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的？”
高师傅也不示弱。
“不是你是谁？我明明定了中火20分钟，结果没响，鸡都烤成黑老包了，不是你弄的谁弄的？”
高师傅还要反驳，被陈实拦住了：
“行了行了，鸡烤糊了，就再烤几只不就得了，这也值当打架？高师傅，对不起啦，这事儿是我没弄好，给您添麻烦了，您别在意！”
高师傅见陈实态度那么诚恳，也就顺坡下了：
“小陈，要都像你这样，不就没事儿了吗！”
又客气了几句，陈实拉着夏明回到了熟食部门。
“夏明，你怎么回事？你有病啊？我好容易跟面包房说好，让他们把平炉借给咱使使，你可好，跟人家打架！赶明儿人家不让咱用了，烤出来的鸡还是干巴巴的，吴经理不是还得叨叨？”
夏明把烤糊的鸡扔在案子上。
“我这两天心里不痛快！”
“有什么事儿？和我说说！”
“陈哥，今天下了班，咱俩找个地方坐坐。”
像这种路边的“兰州牛肉面馆”，在大街小巷到处都是，都说自己是“正宗”的，到底是不是，大概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夏明和陈实找了张桌坐下，点了几个凉菜，一小瓶二锅头。因为不是吃饭时间，面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夏明给陈实倒了一杯酒，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陈哥，来，喝！”
俩人碰了一杯。
“说吧，怎么回事儿？有什么不痛快的？”
陈实夹了一筷子凉菜，塞进嘴里，看着夏明。
“唉……陈哥，你给我出个主意！”
“什么事儿？”
“是这样，恩……假如说，你已经结婚了，可是，你又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怎么办？”
“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陈实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明。夏明今年还不到30，可是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小女儿才刚刚八个月。
“你不会是想跟我说，你又喜欢上别人了吧？”
夏明沉痛地点了点头。
“哎呀，你说你整这没用的干吗？她也是咱们超市的？”
“不是，是我在微信搜索‘附近的人’搜来的。哎你搜过吗？”
“我从来不玩儿那个。”
陈实摇摇头，吃了一口拌豆腐丝。
“陈哥，别怪我说你，你这人哪，就是太老实，太死板。三十大几的人了，还没个对象，也不说利用一下先进的通讯工具，多认识点儿人？”
陈实苦笑一下。
“嘿嘿，我呀……欸？这正说你呢，怎么说起我来了？”
“对对对，正说我呢。唉……我本来打算随便玩儿玩儿就算了，谁知道……谁知道……”
夏明不住地抖搂手。
“怎么了？”
“谁知道，她怀孕了！”
陈实吃了一惊。他曾经在电视里看到过这样的情节，以为这种事距离自己很远，没想到在自己身边就有这样的人，这样的事儿。
“你说说你，都俩孩子了，怎么还干这种事儿？”
“陈哥，你不知道那个小闺女有多漂亮，多可爱，我跟她在微信上聊了没几次，她就让我聊得五迷三道的。”
“你都跟她说什么了，让她那么着迷？”
“跟她白话呗，我告诉你，这里有技巧，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得清的。”
夏明似乎洋洋自得。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说我掏钱，让她把孩子做了，可她不同意，非要和我结婚不可！”
“她不知道你已经结婚了？”
“那哪儿能告诉她？”
陈实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替那个女孩儿感到惋惜。
“现在呀，我是焦头烂额，一边得瞒着我媳妇，一边还得劝那个小闺女，赶快去打胎，唉……”
夏明端起杯子，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陈实看着面前的夏明，长得其貌不扬，还有点儿胖，人也比较粗俗，真不明白他是怎么让那个女孩儿“五迷三道”的。
“陈哥，说真的，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的，没有老婆孩子，就一个人儿，多省心！哪像我们这有家有业的，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儿！”
“你亏了一天到晚那么多事儿，还有工夫勾搭小姑娘？”
陈实不屑地说。
“陈哥，我可没勾搭她啊，就是加了她的微信，想没事儿的时候聊聊天，解解闷，哪知道这小闺女那么单纯，几句话就上钩了。我跟你说陈哥，现在的小闺女都特别好撩，稍微下点儿功夫，就能跟你！”
陈实的眼前忽然浮现出曹云静的样子，连夏明这样其貌不扬的人，都能“撩”到小姑娘，那纪金宝那样的帅哥就更没问题了。
曹云静那么单纯，单纯得都有点儿可怕，她怎么能抗拒纪金宝的魅力呢？而且，纪金宝已经开始接近曹云静了……
陈实又想起那天在ktv看见的那个把女孩儿强行拽进包房的人，越想越像是纪金宝。
“这件事儿我还没跟她说呢……”
陈实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陈哥，刚才我说了，你这人哪，是个大好人，就是有点儿一本正！这是你的优点，也是你的缺点。现在的社会不像你心目中的那样，复杂得很！”
夏明把一大筷子酱牛肉塞进嘴里。
“你说说，我怎么一本正了？我心目中的社会什么样？”
陈实感兴趣地看着夏明。
“陈哥，你这人啊，怎么说呢，比较理想化。你老是恨不能把事情做得完美，老是恨不能事情朝着理想化的方向发展，其实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怎么理想化了，我还真没感觉出来。”
“比方说吧，就拿烤鸡的事儿来讲，吴胖子让你想办法，把鸡弄得闪闪发光一点儿。他呀，就是那么一说，说完他扭头就忘了。你当时答应一声就行了，完了该怎么干还怎么干，用不着当真事儿似的，还找面包房跟人家借平炉，还想着怎么能锁住水分，根本用不着！这熟食部不是你们家的，卖得好卖不好，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跟我也没关系，到日子该拿多少钱还拿多少钱！这就是个职业，你还拿它当事业？”
陈实喝了一口酒，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他不能同意夏明的观点。
“话不能这么说，这是工作啊，既然干了就要把它干好，不能糊弄局儿。你把货品弄得色香味俱佳，不是能招徕更多的顾客吗！”
“顾客多了，除了活儿更多更累了，多给你一分钱吗？”
夏明盯视着陈实。
“这也不是钱的事儿……”
“不是钱的事儿是什么事儿？你出来干吗来了？不就是挣钱来的吗？不为了钱，你大老远从老家跑到天津来，你有病啊？”
“……”
陈实不言语了。对呀，谁出来工作不是为了挣钱，不为了挣钱出来干吗？可是，除了钱，就没有别的了吗？
“夏明，你大概对我不太了解。我这人啊，从小就有个毛病，就是无论干什么事儿，都要把它干好。我不管有没有人在跟前，也不管这事儿干好了有什么好处。只要我干，就要把它干好！我是学烹饪的，我每次做菜的时候，就想着怎么把菜做好，哪怕是给我自己吃，我也要做到色香味俱全！要是做不好，我老觉得有点儿对不起自己似的！”
“唉……陈哥啊，你真是个老实人，大好人啊！来，咱俩干一杯！”
夏明端起酒杯，和陈实碰了一杯。
“陈哥，我喝酒了，说话有点儿直，你别过意，像你这样的老实人，现在不行了！别的不说，就拿找对象的事儿来说，你都三十大几了，还没个女朋友，知道为什么吗？”
陈实摇摇头。
“就因为你太老实啦！现在的小闺女都多活泛，根本就不喜欢那些老实巴交的老好人，就喜欢那些让她们一会儿哭，一会儿乐，让她们五迷三道的坏男人！”
夏明脸喝得通红，他拍了拍胸脯。
“就说我吧，长得没有你精神，个头儿也没有你高，还比你胖，可是为什么那个小闺女，就愿意跟我好呢？就因为，我能让她一会儿哭，一会儿乐，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你得这样，才能让小闺女喜欢你呢！你以为，你对她好，处处关心她，照顾她，她就能喜欢你了？没戏！”
“谬论！”
“切，你不信。我告诉你，你要不学点儿恋爱心理学，你恐怕老也找不着对象……”
陈实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在想自己的事儿，没有听见夏明后面的话。
他和夏明虽然是朋友，虽然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但他们对一些事情的看法，却截然不同，而且谁也说服不了谁。每当这种时候，陈实就会结束这次谈话，结账走人。
当他骑着电动车，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夏明说过的话。
“难道真的像夏明说的那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