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边境的孩子如野草
小婉音趴在谢凌云的肩头,目光直勾勾的看着眼前的小院。
六岁的小丫头,还是生活在漠阳邑这样的边塞,她已经知道今天之后她不可能和小龙小虎在一起玩耍读书。
“想哭就哭出来。”
轻抚谢婉音后背,谢凌云声音无比轻柔,离别总是充满悲伤,大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情感更加纯粹的孩子。
“婉音不哭,娘亲说过,等到婉音从学堂出来就长大了,不能哭。”
稚嫩的童音中带着一股倔强。
长大就不能哭!这或许就是一个边塞母亲在死之前给自家孩子心中种下最宝贵的信念。
谢凌云没有再安慰,一年时间他已经见过太多生死。
在这绵延万里的边塞,死亡是一种常态,只有坚强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几率,相比于谢婉音成为温室的花朵,他更希望成为一棵生长在荒原的野草。
推门进入院子,谢凌云烧火做饭,小婉音则是在一旁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
谢凌云看着谢婉音或许是想到自己的弟弟,心中也是多几分疼爱之色。
一番忙活,谢凌云端着一大一小两碗肉放在桌上,艰苦的环境和时刻的危机,让谢凌云也早已经放弃之前的精致,两碗肉看上十分粗糙。
“吃饭,明天去送你小龙哥哥和小虎哥哥。”
听到谢凌云的话,小婉音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头朝口中快速的扒拉着碗中的肉。
小婉音粉嫩的舌头舔干净碗底的油水,眼中的满足好似那做法的粗糙的肉块像是那宫廷中的御膳。
漠北的边塞的孩子尚且如此,那身在西域都护府,又是罪身的母亲弟弟又是如何?
谢凌云眼中不由升起一层淡淡水雾,口中的肉块味同嚼蜡。
“哥哥,你怎么不吃?”
谢凌云恍然收起思绪:“哥哥吃,吃完哥哥带你去休息。”
快速扒拉完碗中的肉块,小婉音端起碗筷走到灶头,拿起水瓢给盆中填满水,熟练的洗干净碗筷。
谢凌云静静的看着这一幕,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帮忙。
边塞的孩子就像是野草,艰苦的生活环境锻造着他们意志,也催促着他们快速成长。
小婉音放好碗筷,谢凌云这才上前:“走吧,哥哥带去你去休息。”
牵着小婉音爬上谢凌云还算干净的土炕,照看着小婉音睡下,谢凌云一人坐在土炕上静静的看着屋顶。
朝阳升起,谢凌云小心翼翼把衣袖从小婉音手中抽出,起身走出房间。
“凌云哥哥!”
“哥哥去烧水。”
谢凌云烧火添水,小婉音揉着眼睛从房间中走出,走到谢凌云身旁抓住谢凌云的衣袖。
伸手揉了揉小婉音的脑袋:“洗漱完哥哥就带你过去。”带着小婉音洗漱完,兄妹二人走出院子踩着厚厚的积雪朝着漠阳邑南门走去。
城门外,小龙小虎身旁站在一个老头身边,老头浑身包裹着一身破烂的棉袍,稀疏的白发散乱的披在背上,浑浊的目光打量着朝着此处走来的谢凌云兄妹。
“小龙小虎哥。”
小婉音喊着快速冲到小龙小虎面前,三个小家伙说起悄悄话,谢凌云则是朝着站在一旁的徐夫子看去。
绣衣卫的标志是一身绣衣,要种绣衣刀,眼前这个如同乞丐一般的老头与传闻中的绣衣卫很是格格不入。
徐夫子发现谢凌云眼中诧异,开口介绍:“田疯子,负责绣衣卫基础力量的训练,我没想到他这一次会亲自过来。”
一抹疑惑的目光从谢凌云眼中闪过,随即收回目光,强大的人总有一些特殊的癖好,或许这就是对方的爱好也说不准。
“谢凌云,其父谢宏正,原长安县令。
前年因贪污被查,长子谢凌云流放漠阳邑戍边,其妻与幼子流放西域都护府戍边。
去年到漠阳邑,一年时间成为漠阳邑最杰出的砍柴人,斩首五十七耳,一身杀人技,每战不管对方是否生死,必定割下对方首级再打扫战场。
老疯子我很好奇,你们谢家应该没有武夫传承,你到底是如何学的这一身杀人技,而且现在有九品武夫的修为?”
田疯子说着,浑浊的目光逐渐锐利起来,好似两道利剑想要划破谢凌云内心一样朝谢凌云射来。
谢凌云看了看小婉音三个小家伙,转头朝着田疯子看去:“边境的孩子如野草,想要活下去很难,尤其是我这种罪身,不杀人就会死,杀人技不过是绝望边缘的本能而已。”
清冷的话与北风吹起的风雪融汇在一起,让整个漠阳邑南门陷入一片寂静。
田疯子很是诧异的看着谢凌云,他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
“反驳千遍也改变不了结局,何必在花费那些力气,有些事情只是一个开始。”
谢凌云知道田疯子诧异的是什么,也不想与对方有过多的纠缠,直接开口解释道。
“和你老子一样,只可惜有的事情终究,唉!”
田疯子话说的一半就没再说下去,只是带着小龙小虎转头朝着远方走去。
谢凌云怀抱着小婉音,看着白茫茫的大地上一大两小三道影子在阳光下渐行渐远。
“哥哥,我们还会再见小龙哥和小虎哥吗?”
小婉音红着眼眶问道,两只小手紧紧的抓着谢凌云的衣衫,好似松开小手谢凌云也会离开她一样。
“或许会吧!”
小婉音埋头在谢凌云怀中默默抽泣,但却没有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
谢凌云看着长叹一口气,转头朝着徐夫子看去。
看到谢凌云眼中的询问,徐夫子淡然开口:“边境的孩子如野草,只有那里最适合他们。”
一句似是而非的回答,谢凌云没有再开口询问,他没有资格去管小龙小虎,因为他没有办法给出更好的选择。
谢凌云抱着小婉音转身准备回去,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步。
“徐夫子,如果昨晚你说的是真的,还是离开这里为好,想来以你的身份总归会有一个好去处,读书人终究不适合战场的最边缘。”
徐夫子温和一笑,对着谢凌云淡淡的摇摇头。
看着徐夫子的背影,谢凌云脑海中闪烁着太多的疑问,很快又自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