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难堪的雪
浊道人浑浊的眼眸映照着灰霾的天空，他缓缓的将目光落在了蛊道人身上。
“师弟，好久不见。”
浊道人的声音有些沉郁：“我等你很久了，只是没想到，你来得这么晚。”
浊道人停留在御者境二十多年了，他从那之后从未出过盛水镇。
因为他相信，他的师弟一定会回到这里！那个被仇恨吞噬的人，会回来向他复仇。
“我又让师兄失望了吗，真是对不起啊。”
蛊道人轻轻叹了口气，摊手道：
“师兄你怎么才突破通灵呀，第三只魔宠都没有，也太好杀了些！我再等你一会儿，等你两只魔宠进阶完成吧。”
“我还记得你教过我，做人，要礼貌一些。”蛊道人眼中泛起奇异的光彩。
终于不是只有灰茫，天上飘起了白色的雪，突然的，大雪纷飞，浊道人的思绪也跟着散乱到二十二年前。
……
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啊，雪如此的白，他的心中却笼罩着窒息的阴霾。
他终于追查到了关于崔家灭门的始末，崔家族人，恐怕真是他师弟毒杀的！
其实已经很确定了啊，师弟的灵魂在一段时间里，无可挽回的变的灰暗。终于在不久前，成了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黑色，只剩一点快要熄灭的光。
浊道人出生时，双眼天生能够看清人的灵魂！他可以真正的辨别一个人的善恶。
他翻遍了古籍，终于查阅出，这是人族中罕见的天生能力，唤作命格——浊世之眼！
可……怎么会这样呢？他小时候是那样的懂事，他的灵魂虽然被命运覆上了阴霾，可还是温暖柔和的！
是我没能救回他啊……
师弟是在街上被捡回道观的，他的身世凄惨，遇见时，小小的身体还有残余的毒素。
他太小了！浊道人也不大，但他小心翼翼的拉扯着师弟，他学着教导做人的道理，他们一起渐渐长大……
直到两人都能够修行，师弟对修行非常的热衷。
“师兄，我怎么还没有突破御者啊，观里的好些人都契约第二只魔宠了。”稚嫩的蛊道人很是沮丧。
“他们太急了，以后根基会不稳的，你慢慢来就好，修为已经不错啦。”
师兄年轻灿烂的脸如同骄阳，轻轻揉了下师弟的脑袋。
可师兄你是我们道观里最快突破的，小道士心中难过的想。
在青葱的年月里，师兄弟下了山，他们遇见了一个如同春燕般爱笑的姑娘，三人一起游历，他们都喜欢上了她。
春燕最后成为了他的妻子，师弟的灵魂色泽似乎也更深了些，师兄做了很多事情，最终也无能挽回……
浊道人在盛水镇的枫林里找到了师弟，那里的小屋过往他们三人常来。
“崔氏族人是你杀的？”师兄的目光充满令人心痛的悲伤和愤怒，他养大了一个恶人啊！
“……师兄，是我，我毒死了整个家族。”
蛊道人此时的神色有些狂乱，他揉了揉头发，笑道：“我的修为增长的很快……师兄你再不突破，可打不过我了哦。”
“你个畜生！！！崔家何辜！我还怎么能把你留在人世！”浊道人在悲愤中杀向了蛊道人。
师弟是打不过他的，即使入魔了。
在火燧鸟的铁羽要穿透他心脏的时候，春燕凭空出现了，她和魔宠想挡住铁羽，可她是挡不住的。
“不！！！”
春燕走了，师兄瘫在了雪地上。
他的心如同死灰！也再无心杀死蛊道人，他在这样的混乱中，失去了活在世界上的意义。
蛊道人的目光充满恨意，他的师兄，要杀了他，他的师兄，杀死了他的爱人。
蛊道人灵魂中的最后一缕光，也被恨意吞噬了。
“准备好了吗，师兄。”
蛊道人低低笑着，他太兴奋了，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他快忍不住了：
“我好想杀了你啊！召出你的魔宠吧！”
蛊道人的脚下爬出一头六足的漆黑恶兽，它的每条足臂上都长着一张巨大的利嘴，面首如盘角的山羊。
骑着这头噬心兽，蛊道人冲锋而来。
……
镇长直接弃船而去了，罗明的心中有些犹豫，这水中不知道还有没有危险，他不是很想莽了。
如此洪灾，魔兽都要忙着逃命，能遇到什么危险！
罗明一咬牙，就召出了龙鱼，他心中实在不安，或许是因为昨日听了崔巍的故事，或许是那个蛊道人太怪异了。
剩下的学子们也不想在船里待了，他们的家人都还在镇上。
他们也召出魔宠，各自逆流而上。
刚回到镇上的罗明惊呆了！那水覆下的古镇，恍如悬停在巨兽的血口中，百米的滔天洪水，与阵法相持在空中。
遥远的天空，谢雁儿的老爹和刘梦诗的老爹在和两头凶威漫天的蛟龙斗法。
镇口两只类人怪物在和一头魔兽互搏，魔兽已经伤痕累累。
罗明绕开了他们，游入镇中，眼前的场景让他心肝俱裂，镇上的房屋几无完好，到处都是呼救和哭泣声，水中还漂浮着一些死尸。
这是惨烈的洪灾！曾经熟悉的面孔如今就如此轻易的逝去了。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沿途迅速救起了镇民，他还要找到浊道人，告知关于他师弟的事情。
浊道人仰躺在雪地里，他的火燧鸟已经被薄雪埋葬，他的金钱豹伏在身边永远的闭目了。
浊道人浑浊如水如雾的眼眸，安宁的望着天空，看着雪花飘飘。
如此难堪的大雪啊。
他的人生已无意义，只是魔宠不愿离开，他也就没有选择一死了了。
他亦无心修行，默默的等待着师弟回来，他想看看自己混乱罪恶的一生，也想看看那一道光，是否真的泯灭了。
看着师兄如流水逝去的生命，蛊道人出离的安静了，良久，他望着那看向天空的灰瞳：
“浊世之眼，让一个如此普通的人拥有，这样的命格是一个诅咒吧？”
他转身离去，满脸的泪带着血色，嘴中对那头只剩半个身躯的噬心兽说：
“这只是个被诅咒的普通人而已，他的心是苦的，别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