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贵是个忠诚的人
黄昏。
残阳如血。
湖前村，云梦湖畔的一个小渔村。
丁焱从云昌城雇了一辆驴车，马不停蹄的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
从申时到黄昏。
刨除丁焱现在的心情，湖前村的风景确实秀丽。
彩霞下，远处的云梦湖波光粼粼，像是被染上一层辉煌的油彩，静谧的村子，袅袅升起的烟火渐渐消融于通红的霞光之中，如梦似幻。
村口，三五小孩正在余晖中玩着丁焱看不懂的游戏。
付了车马费，向车夫道了声谢，丁焱朝着几个小孩走去。
“小孩。”
“你是要饭的吗？”
被打断游戏的小孩也不恼、不怕，反而好奇的盯着衣衫褴褛的丁焱。
丁焱不以为意，自从回到陆地之上，他已经被无数人认作是乞丐流民了。
“不是，我是来找我娘的。”丁焱笑着说道。
“你娘？”
“阿贵是你们村里的吗？”
“阿贵？你娘是阿贵叔？”
小孩歪着头，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有人喊男人叫做娘。
他还在思考，另外一个稍大一点的男孩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面。
“你个笨蛋！母亲当然是女的，阿贵怎么可能是他娘！”
随即将目光转向丁焱，亮闪闪的问道：“阿贵是你爹吧？你是小石头的兄弟？”
丁焱哭笑不得，解释道，“我娘住在阿贵家里。”
又是一通解释，几个小孩才明白过来，风风火火的带着丁焱朝阿贵家里走去。
远远的，丁焱看到一座漂亮的石头院子。
“阿贵叔！阿贵叔！”
几个跑的较快的小孩子在藩篱前大声呼喊。
“来了来了，就你们几个嗓门大，啥事啊？石头功课还没做完，可不能跟你们出去瞎胡闹。”
阿贵姓田，是三十年前丁老爷从路上捡回来的流民，忠厚老实，后来被派到湖前村收租和看护田地。
“有人找你咧。”
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田贵看向了一身褴褛的丁焱。
只是疑惑了一瞬间，突然阿贵眼睛一瞪，身子如筛子般激动的颤抖了起来，随后趔趄的跑到丁焱面前。
“少爷，是你吗？少爷？”
丁焱哀叹一声，“是我，阿贵，我回来了。”
路上他在一处泉水边上喝水的时候，顺便撩洗了一下面庞，虽然风尘仆仆，但此时相熟之人已经能够认出来了。
丁焱从下便是在阿贵背上长大的，短短三年多，阿贵岂能认不出他来。
阿贵紧紧的抓着丁焱的手，呜呜的哭了起来：“少爷，三年三个月了啊，您离开了我们这么长时间，我们都以为您再也回不来了，以为您死了。”
丁焱说：“我活着回来了。”
阿贵呜咽地说：“您这一走这么多年，老爷走了，夫人也病了。”
丁焱问：“我娘呢？”
阿贵用麻衣袖子擦了擦眼泪，“随我进屋，夫人知道您回来，不晓得有多高兴咧！”
丁焱是老来子，他的母亲已经快七十了，短短三年多，从雍容华贵的贵妇人变成了白发苍苍面容枯槁的老妇人。
他着实很难将记忆中的两人对应起来。
“娘。”丁焱握着床榻上的枯槁妇人深切的唤了一声，眼睛不由湿润。
“夫人现在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阿贵声音有些悲怆，低叹一声默默的走出房门，将空间留给了母子。
丁家夫妻对于原主的溺爱造成了他无法无天的性格，但原主对父母的感情同样很深，影响到了丁焱。
况且，丁焱想到了自己前世的父母，不免唏嘘。
“焱儿，是你吗？”
兴许是感受到了这份爱意，昏睡中的丁母喃喃的睁开了双眼。
“娘！是我，我回来了。”
丁焱拿起丁母枯槁的手，将其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摩梭。
丁母定定的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片刻之后，兴许是意识到了不是在做梦，面上激动的浮现一股不正常的潮红。
“儿啊，儿啊”
声音犹如破风箱般嘶哑。
“在呢，在呢，娘，我在呢。”丁焱感觉不妙，慌忙安抚老母亲。
丁母想再说些什么，但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久久发不出一个音节。
脸上的表情不断的变幻，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丁焱从来没有这么短的时间内在一个人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的表情。
最后满足而又欣慰的笑容在她的脸上凝固
丁母死了。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早就油尽灯枯了，偏就是吊着一股气。
直到看到丁焱回来了，她那股撑了一年多的气便泄掉了。
气泄了，人也就走了。
丁焱有些伤感，但只有他自己知道田贵一家比他还要伤心。
他们是真的把丁母当作家里老人侍奉的。
后事在田贵的操持下一切从简。
因为丁家是外来人家，不仅是田贵，连丁焱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来的。
自然也没有亲戚朋友之类的。
湖前村的田地也是后面置办的，村民们甚至都没见过自己天天劳作的田地的主人。
丁母去世的当天晚上，阿贵便从床下隔板掏出一个木盒递给丁焱。
丁焱打开木盒后看到九根大黄鱼，三根小黄鱼，他不解的看着阿贵。
阿贵说：“大黄鱼是我去接夫人的时候一起带回来了，小黄鱼是这三年地里的收成。”
丁焱看着眼前身着麻布衣裳的阿贵感慨万千，忠仆啊！
本来以为一切要从头开始，自己两年多的苦算是白吃了，不曾想阿贵还给他留下这么多钱财，他怎能不感动。
他挖矿的这两年半是没有工钱的，毕竟是卖给人家的矿奴，能保证伙食就不错了。
也就是那管事给他奉承的开心，又没有儿女，认了他当半个干儿子，处出了感情出来，不然哪里会放他回来。
天高皇帝远的，虽是三年契约，但哪里会真正遵守，还不是他们说的算。
回来之前，管事给了他少许银两当作路费，一路上吃吃喝喝的，所剩无几，也经不起他造多久的了，遑论去修仙。
而这些金条，仙术自然不要想的了，但拜个武馆学点武学防身还是足够的了。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