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记名劳改犯
“叮咚”。
一间豪华病房的门铃声被按响。
“谁呀？”。
开门的是一个医生装扮的女人，她看了眼站在门口大包小包拎着的农民工，用厌烦的声音道，“你找谁？”
农民工站在门口，伸头往病房里看了看，脸上含笑道，“我是苏明的父亲，来给道个歉，孩子他还小，不懂事。”
说罢，他把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这个给孩子吃。”
见那女人没接，他将东西放下，又立马从破旧的裤兜里拿出一把有些皱的钱来，“这是四千块钱，只要能原谅孩子，多少钱都可以，孩子还小，给他一次机会。”
女人没有一点要接的意思，打量了他几眼后道，“噢~你就是那个打人的小杂种他爹？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这些东西你全部拿走，该怎样你去跟法官谈。滚滚滚，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她将其往后推了推，
“砰”，狠狠的将门给关上。
警局审讯室内。
审讯员细致的打量着眼前这个人畜无害的少年，最后，目光停留在其大腿内侧。
审讯员神情警惕看着少年道，“藏的什么？是钢管吗？拿出来！”
见此情形，少年连忙笑着解释道，“没有没有，叔叔，这是舍弟，不是什么钢管，你不相信可以来看看。”
审讯员面色阴晴不定，看了一眼在一旁坐着的女笔录员，示意她先出去。
就这种肤色而言，他不认为有人能比他还大，更何况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
很快，审讯室的门被打开，笔录员拿着本子走了进来。
她先看了一眼士气有些受挫的审讯员，后又坐回到刚刚的位置上。
审讯正式开始。
“姓名？”那审讯员表情倔强且不爽的问道。
“苏明。”
“多大了？”
“自然状态下十八。”
“嗯？”笔录员不解的看向苏明。
苏明扭头看向一旁的审讯员小声道，“叔叔，你问的是？”
“当然是年龄啊！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审讯员脸色极为难看，他觉得这小子就是故意显摆的。
“哦，我以为是”
“咳咳”审讯员干咳两声，打断了他道，“年龄多大了？”
“十七。”
“犯什么事进来的？”
“打人。”
“为什么打人？”
“他侮辱我妈。”
“好了，你的情况我们大致了解了。你先去旁边等着，如何处罚，一会儿会通知。”
“好的，谢谢叔叔、姐姐。”
二人看着走到一旁坐着的少年，眼中满是惋惜，
大、好青年就这样废了。
“小伙子、小伙子，醒醒。”一个警员叫醒了正在睡觉的苏明。
不知何时，先前出现在住院楼的那名农民工此时已经站在苏明身旁。
苏明也不知什么时候躺在身穿环卫服的妇人怀中睡着了。
醒过来的苏明见到正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父母，他们眼中满是自责和内疚。
父亲的皮肤早已被晒得黝黑，一身破脏的衣裤，深沉的眼窝里尽是生活的不易。
二人的脸是花的，那是哭过的痕迹。
“医院那边的伤情鉴定出来了，是重伤。受害者及家属坚决要求依法处理，不接受任何形式的协调。”
警员看着有些不太理解的三人，又道。“如果没有别的问题的话，家属过去那边交完罚款就可以走了。”
“警官，那我儿子呢？”男人问道。
“先拘留十五日，至于最后怎么处理，等检察院和法院判决。”警员道。
“那他这种情况会判成什么？”男子又问道。
“这个我说了不算。”警员顿了顿，又道，“但至少是三年起步，而且还会有高额的赔偿。”
听到此，苏明的脸色终于是塌了下来。
懊悔、不甘，各种情绪在脑子里乱作一团。
站在法律角度，他错了，他不该动手打人。
但他心里很清楚，如果重新来过，他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出手。
在苏明看来，他并没有错。
倘若他不动手，那个小青年或许只需要佯装承认自己的错误，然后写篇检讨，交个几百块的罚金就能出来。
他不用去给受害者赔偿什么，甚至连一句真诚的道歉都是多余的。
然后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继续接受着那对他而言无关痛痒的处罚，日复一日。
然那些被他侮辱、踩扁的人呢？
装作无事发生，继续埋头生活？
对，或许站在某些人的角度来看，底层的人是没有尊严的。
这是人类演化中不可能被消灭的东西。
这不禁让少年又想到了那个问题：“人类所演化前进的方向真的是正确的吗？”
“进去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们还是先去考虑关于赔偿金的事情吧。”
警员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留下三人站在原地。
此时，走廊拐角处，一个女子倚着墙掩面蹲靠着，是小何老师。
此时的她正捂着嘴小声抽泣着，
“都怪我，都怪我，要是我能看好他，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要是我没想着来送他，他就遇不到这件事，都怪我，都怪我啊，我不是一个称职的老师，更不是一个好姐姐。”
哭泣声越来越大。
在小何老师看来，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看好自己的学生。
“老师，吃根香蕉吧。”
“诺~，再给你一瓶营养快线。”
小何老师抬起头来，下意识的接过了被递到眼前的大香蕉和营养快线。
“接了东西就不能再哭了哦~”
少年用哄小孩子的口吻道。
小何老师看着少年那大人模样的姿态，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嗤”，鼻涕夹杂着眼泪被吹了出来，幸好被她及时捂住了。
“哈哈哈，都老师了，还吃鼻涕拌饭，哈哈哈~我要告诉班里人。”少年顿时笑出声道。
夫妻二人向着小何老师含笑点头，表示了谢意。
随即男人又朝正在大笑的少年斥了一声，“明儿。”
“诺~，给你纸。”少年被这一训才老实下来。
吹了吹鼻子，又擦了擦手，小何老师这才起身对着少年厉声道，
“苏明，我是你老师！”
“可我只是一个记名劳改犯啊？”
少年愣了愣，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