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丑陋江湖
东渤城
城主府内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在堂下翻看着手中的一卷经书，身旁两个药炉在火盆上滋滋作响。年轻人不时咳嗽几声，显得十分疲惫。
他是城主司马高轩的二儿子司马烨，自幼聪慧，饱读诗书。而且不同于司马家的其他两个儿子的暴虐成性，司马烨待人诚恳，又素有谋略。深受司马高轩器重，甚至一度想要废长立幼，立司马烨为世子。奈何天不遂人愿，司马烨自从生了一场大病之后，身体每况愈下，终日只能依靠汤药惶惶度日。
年轻人费力的翻搅着手中的药炉，门外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却不慎一脚将药炉踢翻。
“哎呀，烫死我了！”这人见撒了一地的汤药，不但毫无歉意，反倒是埋怨起司马烨，：“二哥，你这院内怎么连个使唤的下人都没有。”
司马伦，司马家最小的儿子，一贯肆意妄为，专横跋扈。仗着自己的身份经常带着麾下爪牙干一些强抢民女，欺辱百姓的荒唐事，曾因为在街上看上一位长相姣好的女子，深夜带人上门强抢入府中，连带着灭了她家满门。诸如此类的恶行，数不胜数。
司马烨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一边收拾打翻的药炉，一边哑声道：
“下人？我院里的那些丫鬟不都被你抢去糟蹋了么。”
“哈哈哈，这是怪弟弟我了。反正都玩腻了，改日我把她们送回给二哥就是了。”司马伦环顾四周一圈，又问道：“二嫂呢？好多日子没见她了。”
“回娘家了。你找她？”司马烨抬起头问道。
“我这个二嫂，不在家里照顾你，成日往外跑像什么样子。”司马伦摸了摸鼻子，坏笑道：“要不让二嫂去弟弟院内住几日，弟弟帮你管教管教她怎么样？保管收拾的服服帖帖。”
“胡说八道！你怎能怎能如此粗鄙咳咳。”司马烨气的满面通红，浑身发抖的指着司马伦怒斥。
“我就是真把二嫂欺负了，又如何？”司马伦嘲讽道“二哥，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的窝囊样子。”欺身向前，一把将司马烨推倒在地。
“司马伦，你想怎么管教我？”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门口传来，司马伦回过头，看着门口那个身穿浅色襦裙，不施粉黛亦明艳动人的清丽女子，心中不免一阵躁热。嬉笑的看着女子：“二嫂，可把你盼回来了。想死弟弟我了。”
那女子正是西雁城上官虹的女儿，司马烨的妻子，上官怡。她款款走到司马伦身边，又问了一遍：
“说啊，想怎么管教我？”
司马伦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上官怡，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微微闭眼陶醉的闻着她身上的阵阵清香，恨不得把立马将她揽入怀里享受一番，在她耳边轻薄道：
“当然是请二嫂去我府上，慢慢调教了。”
“你想找死？我可以成全你。”上官怡眯眼死死盯着放浪的司马伦。
“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谁不知道二嫂你曾经在武当学过艺，小弟怎么敢管教你啊。”司马伦闪开身子，错身而过向门外走去。临出门时却又回头看着司马烨笑道：“二哥，我听说二嫂在山上时，和当今骠骑大将军还有过一段难忘的往事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罢，司马伦放声大笑着离开。
上官怡低身扶起羸弱的司马烨，又转头拿过扫把去清扫地上的药渣。自始至终不曾与丈夫说一句话。
司马烨看着妻子的背影，缓缓道：“怡儿，这些年，苦了你了。”
上官怡背影一僵。
蜀中 唐门
“好些年没见这么热闹过了。”
唐二小姐一身蓝色蜀锦制成的石榴裙，跟着自己的大哥站在山门外，看着络绎不绝前来道贺的江湖豪杰，感叹道。
“当然了，今天可是咱们唐门递进九大门派的大日子。”唐门大公子唐亭鹭一脸的志得意满。骄傲的望向前方正在和各派掌门寒暄的父亲。
唐门内堂此刻亦是人声鼎沸，大都在议论着唐门成为九大门派的事宜，各个门派间，或羡慕，或嫉妒，众生百态。
东方翎羽因为北凌公主的身份被安排在了上席，齐霓儿挨着她在下首入座。云潇澜则戴上一张假面，穿着唐门弟子的服饰混过人群，走到东方翎羽身后，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群。默默数着：
“少林空慧、峨眉静慈、昆仑萧真人、崆峒姜老大、青城左玄子、还有衡山新掌门莫弋，都来了。”正想着的时候，只见人群又一阵骚动，华山派岳剑锋率领一众弟子从门口跨入，径直走向静慈师太身侧的空位。
“杨轩。”云潇澜看着岳剑锋身后跟着的大弟子杨轩，只是无法确认这个杨轩是不是在华山后山折磨他的那个神秘人。暗中握紧袖子里的竹笛。正在此时，岳剑锋在和静慈师太耳语一番后，突然向东方翎羽这边看过来，云潇澜急忙低下头，隐入一众唐门弟子中。
“抱歉抱歉，贫道来迟了。”仙风道骨一般的武当掌门青玄真人，携着唐门门主唐寅虎一同跨进门内，身后则跟着黄灏，唐氏兄妹。众内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看到黄灏也来了，云潇澜又惊又喜，暗忖道：“有大师兄，那么即便那个神秘人现身，我也能多一些胜算。”正想着如何找机会接近黄灏表明身份，大厅内突然安静下来。确是唐寅虎站在台上，抱拳朗声道：
“今日，是唐门入选九大门派之列的日子。寅虎自知德薄能鲜，承蒙各位武林同道抬爱，我唐寅虎在此向诸位立誓，今后定当以维系江湖安稳为己任，共同将中原武林发扬光大。”
席间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少林空慧方丈在大家的谦让推举下，起身将原本属于黄山派乐寿的令牌，递交到唐寅虎手中，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乐寿师兄如若得知有唐门主接替他的位置，想必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寅虎定会继承乐寿师兄遗志。”唐寅虎郑重说道。
“哈哈”席间一声嗤笑，青城左玄子阴阳怪气道：“江湖之间都知道唐门擅长暗杀，乐寿道友既被魔教所杀，唐门主，不如派些精英弟子去黄山将拔阿的脑袋摘下来，如此，我们就是把武林盟主一同让于你坐，也未尝不可啊。”
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人都听进了耳朵里。顿时，一些看不惯唐门上位的门派纷纷跟着起哄应和，大厅顿时又吵闹起来。
唐寅虎并不想回应左玄子的挑衅，倒是唐亭鹭坐不住了，起身质问道：“左掌门是自己眼馋武林盟主之位吧，既然这么想为乐寿前辈报仇，当初怎么没留在黄山上一同对付魔教呢？”
这句话得罪的人可就多了，一时间，少林，峨眉等当初没留在黄山上的门派众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有一些按捺不住的门派弟子，纷纷起身，怒目看向唐亭鹭，唐亭茗则带领一批唐门弟子护在哥哥身边。一时间内堂内剑拔弩张起来。
“放肆，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唐寅虎怒骂一声，随后再次抱拳的向四周群雄致歉；“小儿狂妄，诸位莫要放在心上。寅虎在这里跟大家道歉。”
东方翎羽看着济济一堂的江湖中人，无奈道：“以前总觉得江湖就应该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如今自己经历了才知道，所谓的名门正派。都是些勾心斗角，明争暗斗，干着出卖背叛，为一己私利不择手段的丑恶姿态。”
齐霓儿听了后嫣然一笑。：“平日里个个自诩正人君子，却在利益面前暴露出人性的丑恶复杂。公主殿下不觉得，这样极端残酷的江湖，更真实吗。”
东方翎羽轻笑一声，说道：“齐姑娘说的有道理，或许那些能在诱惑和利益中坚守本心，守护自己内心的正义和操守的人，才是向往中的江湖世界吧。”
云潇澜趁着乱局，不动声色的准备向黄灏坐着的地方靠过去，东方翎羽并未回头，轻轻地嘱咐：
“千万小心。”
而另一边，眼见好好的盛会就要变成一场闹剧，青玄真人站起来打了个稽首，为唐寅虎解围道：
“诸位，听贫道一言。”中气十足的声音瞬间盖过了大堂内的喧嚣。众人纷纷看向武当掌门。
“魔教势大，但凭借唐门主一家，怎么可能独自对抗，如何为乐寿道友和黄山派报仇，还需我九大门派商议之后再行定夺。”
峨眉静慈师太似有若无的递了一个眼神过去，衡山掌门莫弋心领神会，起身质问道：
“真人，从长计议总要有个时限？我父亲的尸骸到现在还在黄山之上！难道我等就这样日复一日的拖着，坐视魔教壮大，不管不顾吗”
“小莫掌门，黄山上不只有衡山派死了人，我师弟青阳的尸体，也留在那了。”青玄真人慈眉善目的望向莫弋，莫弋却感到一股强大得气势磅礴而来，只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窟一般。
“咳，小莫掌门可能是因为杀父之仇有些气昏了，真人莫要见怪。”静慈师太出手化解了青玄散发的真气。
随后话锋一转道：“但是有一件事，老身不是很明白。当年因为谭家和魔教勾结事情败露，真人你号召我等九大门派合力围歼碧贤山庄，血洗谭家。后来，你和空慧大师又不约而同力主保下当今皇后，谭家的唯一血脉。并信誓旦旦告诉我们谭家绝学已经失传，那今日老身倒是好奇的想问问真人。”静慈师太双手奋力撑起坐上的蒲团，空荡荡的裤腿随风飘荡。她恨意十足的指着黄灏，“你这位大弟子，在北凌城用出了灵澜诀的武功，该如何解释。”此话一出，众人再次哗然，再也无人去纠缠唐寅虎等唐门中人，纷纷看向黄灏。
青玄真人还未及说话，黄灏便磊落的起身向静慈师太说道：
“此事与家师无关，我可以给诸位一个解释”
华山掌门岳剑锋斜眼看向黄灏，讥笑道：“解释？你以什么身份？武当首席大弟子？还是大梁的骠骑大将军？”
“有何不同？”黄灏目光坚定的看着岳剑锋。
岳剑锋捋了捋胡须道：“若是骠骑大将军的身份，你就当今日无事发生，免得日后黄大将军秋后算账，带兵把我们一个个山门连根拔起。若是武当首席弟子的身份么？”岳剑锋转头向青玄真人，一字一顿的道：
“老夫是不是有理由怀疑，武当派当年引导我们一同血洗碧贤山庄，是为了独霸谭家的《灵澜诀》。”
青玄真人却不气恼，手持拂尘，坐回席间，朗声笑道：
“贫道久未下山，倒是不知道这江湖上，已经把我武当想的如此不堪了。”
他先是看向静慈师太道：“我知道师太因为当年失去了双腿，所以一直责怪贫道保下谭家血脉这件事。”他又环视群雄，说道：“可是诸位，大梁皇室和谭家的关系，不用贫道再多赘述了吧，当年我等共议之后，灭谭家满门，惹得先皇雷霆震怒，险些马踏江湖，血洗武林。是贫道与空慧大师斡旋，以留下谭家唯一血脉来换江湖安稳。这些事，你们也可以向空慧大师求证。”
始终站在唐寅虎身侧如同事不关己一般的空慧方丈见青玄真人问过来，只能站出来道：
“没错，当初，也是老衲以我少林内功洗髓经亲自试探的，皇后娘娘确实身上没有丝毫内力气息。”空慧摇了摇自己的光头，自嘲道：“难道是老衲人老眼花，看走了眼，罪过罪过。”
“放他娘的屁，难道照你们这么说，他黄灏，还有那个姓云的？这些个灵澜诀的传人，是在娘胎自己悟出来的不成，要我看，就是皇宫那个小娘皮，骗了咱们。”一向和华山派来往亲密的崆峒派姜老大粗鲁不堪的骂道。
“姜掌门，你过分了！”黄灏向前一步，握紧腰中剑柄。
“怎么，被说中了，想要以大将军的身份杀了我等灭口吗？”岳剑锋冷笑道：“还是说已经在山下布满了千军万马趁着今日杀光我等，堵住今天这里的悠悠众口么？”
人群中，挤出来一名身穿蓝色布衫的唐门弟子，一边扯下自己脸上的伪装假面，一边冷声说道：
“他谁的身份都不用，今天这里只有一个身份，谭家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