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追逐与杀戮——鬼女人
女人挪动着肥硕的身躯，速度非常快。她没有实体，刚刚爬上床，身体像脓水一般占据了全部空间，就剩下一只毛发稀疏，五官诡异丑陋的脑袋。
林谌吞了口口水，在这个凝滞成液体般的环境里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吞咽声。
契机就是这一瞬间，床上的女人机械地转过脑袋，一双眼睛发着绿色的幽光。她没有眼珠，所以显得呆滞死板，林谌却生生在里面看出狠厉得要置人于死地的意味。
接着女人血口大张，腥臭由腐烂唇舌间传出，其嘴巴宽度可以塞下林谌的整个脑袋。
“槽!”
林谌骂了一句，拔腿就跑，鞋也没来得及穿，以平生最快速度冲出房间，彭地把门关上。
“咚咚”
“咚咚”
女人趴在门边，慢而有节奏地敲着门，手掌砸在木门上落下的粗重声响伴随着女人沙哑的呼吸砸在林谌的耳膜，黏黏糊糊地引起一阵生理反应。
他按着自己的胸口，抑制住想吐的冲动，拍门声如雷贯耳，林谌一时间分不清耳边回响的是敲门声还是自己的心跳声。
里面那个半人半兽的恐怖女人似乎并不会开门，在门口徘徊了几周便没了声息。
不好，陆渐还在里面！
这个傻子不会还睡着吧？
这么大的声响都不醒的吗？
林谌啧了声，转头用耳朵贴着门，认真听着里面的动静。然而房间里只有咕叽咕叽的粘稠液体流动的声音，偶尔撞倒了什么东西，发出哐哐的撞击声。
是还没吃他还是已经吃完了？
要不要进去救他？
林谌拿不定主意，人性的自私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脑海有一个声音始终在他的耳边碎碎念，谴责他的摇摆不定。
“该死，给老子滚!”
林谌烦躁地一撩长发，骂了一句。
林谌终究没奈何负罪感的作祟，虽然这个陆渐毒舌又嘴臭，睡觉还打鼾，简直一无是处。可好歹是条人命，林谌做不到见死不救冷眼旁观。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手已经拧上了门把手。
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门被重重推开，弹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林谌第一时间就是去看沙发，虽然房间一片黢黑，可借着星点残阳，他真真实实的确定沙发上并没有人影。
“人呢？”
“哼哧。”
没给林谌任何反应的时间，正蠕动在书桌上的那个女人听见动静回过头来，和他对视。
电光石火间……
林谌没犹豫，转身就跑。
那女人有腿却不用，像摊烂泥一般从书桌上流下来，才接触到地面，肉泥般的身体慢慢聚合，凭空变成一双肉乎乎的手脚。
走廊上一如既往地布满黏液，林谌光脚踏在上面，黏糊糊的东西挤进他脚趾间的空隙。
真的恶心！
可此时此刻，林谌也顾不上恶不恶心了，他的脑子里反复只有一个想法。
快跑，逃命。
走廊里回荡着脚掌拍打着地面发出的啪叽声响，混合着林谌因为剧烈运动而逐渐沙哑的呼吸声，声音被无限放大，在他的耳边像是轰鸣。
跑了一阵，林谌实在是受不了了，因为剧烈运动而双腿酸痛，窒息的颗粒感包裹着他的肺喉，空气仿佛化成了液体，凝固而滞结。他渐渐呼吸不上来，胸腔被挤压得像是马上就要爆炸。
而那个奇怪的女人还在穷追不舍，嘶哑的声音喊着：“出去就惩罚你，出去就惩罚你。”
什么出去？
正在林谌马上就要体力透支跪下来的紧张关头，他突然感觉到有一股极大的力道扯住了他的胳膊，生生把他往门里带。
他已经无力再与外力抗衡，很轻松地就被扯了进去。
耳边是关门的声音，以及怪物身体撞上硬物的沉闷撞击声，林谌这才放下心来确定自己真的安全了。
剧烈的运动过后陡然放松下来，林谌的大脑一阵眩晕，心也跳到了嗓子眼，很快生理反应涌上来，他的肚腹胀痛，林谌捂着肚子，开始干呕。
“怎么样了？”陆渐笑着蹲下身，拿手电筒晃着他的眼睛，状似关切道。
林谌作势拿手遮挡，艰难喘息道：“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上厕所，深夜尿急。”陆渐站起来，拿手电筒照着门里环境，零零散散几个站坑，有些甚至已经布满龟裂。墙壁上结着黄色的污垢，还挂着蜘蛛网，条件非常差。
“我还以为，你还在房间里。”林谌缓过来，抬眼瞪他，回想起刚才惊魂动魄的场景，还是心有余悸。
“怎么？你还想着去救我了？”陆渐眯着眼看他，一脸不可置信道。
“哇哦，英雄救美，我好感动。”陆渐说话拖腔带调的，听着让人特别火大，只是林谌此刻累的就要虚脱，压根无暇顾及他话里别扭意味，胡乱点头应着。
“累吧，累就对了，刚刚那是个什么东西？”陆渐见他实在吐的难受，于是伸手轻轻给他拍着背，嘴上还不忘记奚落：“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半夜惹得鬼敲门了。”
“我不知道，或许是有某种契机。”林谌咬着发白的嘴唇，“我一醒来就看见她了。”
他的状态很不好，陆渐也没再继续问，房间陷入死一般的静寂。门外彻底没了声响，那个怪物试图破门无果，这会儿似乎是放弃了门里的二人。
两人都没有讲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空气仿佛凝固，林谌清楚地听见自己还没平息的心跳声。
林谌不是一个胆小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那张脸挥之不去，让他一回想起来，都发自内心地深刻恐惧。
“她走了吗？”林谌问道，他吞咽着口水，试图润一润被风灌进去而干涸的喉咙，然而一口唾液下去，喉咙如撕裂一般的痛。
“应该吧。”陆渐侧着耳朵认真听门外的动静，没有听见任何声响，那个怪物似乎真的是走了。
“怎么样要不看看”陆渐浅笑，作势要开门。
“别……”林谌下意识伸手按住他拧着门把的手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害怕表现的太明显了，于是忙收回手，随意捏造了个借口：“兴许还没走远。”
陆渐噗嗤一笑，知道他害怕，却也没揭穿，顺着他的话道：“那怎么说？在这个臭哄哄的脏乱差厕所待完后半夜”说着还夸张地哇了一句：“你害不害怕”
“别把我当傻子。”林谌平复好情绪，淡淡道。
“我看到你的名牌，你叫陆渐，对吗？”林谌顿了顿，道：“我叫林谌。”
“我知道。”陆渐说道：“我是你的主治医生，看到过你的病例，挺好听一名儿。”
林谌点头，不置可否。
“我说，你真打算在这呆半夜”陆渐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将尴尬的话题岔开，说道：“别吧，真的脏。”
“你在这里上过厕所。”林谌提醒他道。
“话说，你的脚好了”陆渐没在意他话里的讽刺意味，又拐了个话题继续聊。
林谌扭动着脚踝，说道：“只是小扭伤，不是伤筋动骨，肿已经消了。”
“行。”陆渐一耸肩，曲着手指敲打着房门。“脚好了就能跑了，也不怕再见着那玩意了。咱们现在出去，一直呆在这里可躲不掉她。”
林谌看向他，眼神微微讶然。
“你怎么知道躲不掉她”危险过去，林谌才陡然想起来陆渐昨晚的不对劲，看着陆渐噙笑的脸，没由来的有些不安。
“从昨晚莫名其妙进来这个房间我就想问，为什么偏偏是和你，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害怕，为什么你好像习以为常的样子。”林谌警惕地往后退了退，眸子死死盯住他，缓慢说道：“你很多话真的漏洞百出，你是谁”
陆渐一愣。
半晌后，他垂着脑袋轻声笑起来，笑意在脸上越散越浓，兀自笑了一阵儿，他抬头，俨然换了副神色。
“没想到你这么聪明。”
“那就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医院的主治医生，也是这个无限世界的，你的引路人。”
陆渐故意说得慢，就是为了能让对方听得清楚。林谌听得认真，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慌张被慢慢放大。
“我想你应该看过小说，这是一个无限世界，这个世界有多少故事，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走到最后。”陆渐指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包括我，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一开始就已经死了。
林谌惊愕，大脑一阵眩晕，片刻后他从喉间挤出一句：“那你，是人是鬼”
陆渐双手插兜，语气轻松，道：“算个魂。因为我早就在这个世界被npc杀死了，所以我才会又出现在这里，成为你的引路人。”
“所以……”林谌尽量消化着这话里的巨大信息量，喉头艰涩道：“这个世界不止我一个人进来过”
“嗯哼。”陆渐托着下巴，不置可否道。
“如果我被npc杀死了，我会怎么样？”
“像我一样，成为下一个引路人。”陆渐发出邀请：“要不要来试试很好玩的。”
“不要。”林谌果断拒绝。
“在这里，我要怎么做？”林谌扶着门站起来，神色坚毅：“怎么样，才能活命”
陆渐微微颔首，说道：“我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我没的挺早。”说完又挠挠头，似乎少许赧然。
“但是你的下一步我很清楚。”陆渐悄悄转了一圈儿，背手摸着门把手，缓慢往下按。
“你应该去面对她，面对心中的恐惧，以此获得重生。”陆渐含着笑，那笑看起来过于温柔，在这个气氛下反倒显得阴森。
“去吧，合适的时机，我就会出手帮你，以后你也不必再考虑我的死活。”陆渐缓缓将门打开，那个女人呼哧呼哧的沉闷呼吸带着腥臭，瞬间占据林谌的所有感官。
“我是不死之身了。”
极度恐惧之下，林谌甚至忘了闭上眼睛，他呆滞在原地，硬生生看着那个带给他恐惧的女人在门后探出脑袋。
她的嘴唇鲜红，裂开到了耳后根，她喉间含着xue水，说话也含混不清，林谌在此刻却听得分外真切，霎时间头皮发麻。
“小谌，再跨出那个门，阿姨撕烂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