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毓青还愿
辞别妙慈庵，已近晌午。
文毓青一行继续上行至彤云山腰的与玉寺。
还愿倒是不必，当初本就没来得及许下愿望。
如今倒真是心内空空，不知有何愿望了。
但毕竟是出府的托辞，不得不走此行。
与玉寺忙忙碌碌的僧人正在做二皇子祈福的善后。
零星几个香客终于得以近前，看着陆续撤下的华美法器，赞叹着二皇子的虔诚善心，庆幸自己今日上山沾了皇家的吉祥贵气。
有观众鼓掌叫好的表演，才可堪称为成功。
看客虽不多，但一传十，十传百，明日满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二皇子的善举了。
每个举动都不可能是无用功，二皇子深谙此道。
进进出出、有条不紊的小和尚看着还算从容不迫。文毓青也不急，寻了处僻静的地儿，和妙松雅竹正好歇歇脚。
妙松与雅竹轻声同大小姐说着近段时间不耀院发生的事，说到玲玲珑珑的趣事，都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文毓青笑得凤眼弯弯，欢乐的绯色染红了耳廓，看上去分外娇羞，宛如初绽的海棠，妩媚而无半点俗姿。
不远处，二皇子迎光而立，眼睛被阳光撩得微微眯了起来。
褪去庄重礼服和一身疲乏他只着一身轻便常服，倒多了点随意和洒脱。
他定定地站在那里，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
探子来报，文成侯府大小姐已经入寺，想着姐妹大多长得相似，他一直依着文玉堇的模样比照寻找，却无收获。
如果说传闻中的“文大小姐”是他功利所求，那眼前的人儿不就是他日日的梦中所想？
那年母后生辰，他不似皇兄和四弟可以昵在母后身边尽享天伦，便自己一人跑到御花园散心，遇见一个小妮子在海棠树下抹眼泪，为了安慰她，他还同她说笑了好一会儿，直到一个妇人匆匆来寻，为避嫌，他才， 有意避开，眼见这小妮子和他渐行渐远。直到今天他也不知道小妮子是哪家的小姐，但是她那娇娇嫩嫩的模样一直印在他的心里，每每梦中相见，他总是满心欢喜。
眼前笑靥如花人儿同记忆中低头垂泪的小妮子慢慢重合相印，一哭一笑，像命运的朱砂，点中眉心。
真的是她！
双脚不听使唤地朝女子走去。
只当自己是寻常贵公子，二皇子清了清嗓子，稳了稳心神，朝女子作揖作礼，“小姐妆安。”
猝不及防被眼前男子一吓，雅竹警觉侧身，挡在了文毓青面前。
妙松几步上前，回礼，“公子……”
眼前男子风度翩翩，举止雍容，衣着虽平常，却也看得出衣料考究，不是寻常之物，更遑论他腰间的玉挂配饰……只几眼间，妙松的目光就将男子研究了个遍。
文毓青起身，恭敬作礼，“二皇子金安。”一种迅疾而来的感应，文毓青知道眼前男子是二皇子无疑。
妙松雅竹瞬间会意，俱同行礼。
二皇子有心扶起眼前的小姐，却又不想让小姐觉得自己轻浮，伸手虚虚示意，“小姐免礼。”
“小姐是何府千金？今日上山作甚？”声音里虽有几分不自觉的威严，但是二皇子的心一直咚咚咚地狂跳不停，喉咙已经有些干燥，嘴唇也微微发涩。
皇子问询，不能不如实作答，“小女是文成侯府长女文毓青。”文毓青微微屈膝，再次作礼。
时间却仿佛被定格住，空气也好像被抽空，让人难以呼吸。二皇子感觉天旋地转，十几年垒建起来的冰冷心墙瞬间倒塌，他复又成了一个赤子少年，充满柔软与畅然。
见二皇子无所动，文毓青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二皇子有些潮湿的目光，心中疑惑。
“文大小姐，莫要多礼。”二皇子回过神来，有些窘迫地说道。
他这样失态，还从未有过。
在宫里，他如履薄冰，事事周全；在宫外，他沉稳有度，小心谋算，却在这个小女子面前乱了心神，莫非，凤命文毓青果真是他的真命天女？
气氛一时有些暧昧不明的尴尬，雅竹见状，适时开口，“大小姐，斋堂用斋时间到了。”
文毓青告辞，二皇子有心同她多说些什么，却又好像无话可说，只好放她离去。
一时懊恼自己的失态，一时欢喜甜蜜的相遇。望着文毓青渐行渐远的背影，二皇子心里乱糟糟的。
侍卫玉作上前，“二皇子，斋堂那边已经命人准备，是否依计行事？”
“不可！”二皇子大喝一声。声音惊到了玉作，也惊到了自己。
他不想将那些肮脏的东西、卑劣的手段用在文毓青身上，他忽然……忽然想要求一颗真心。
他不知道他为何忽然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虽已有皇子妃，也尝过鱼水之欢，可是儿女情长在他这里从来都是最微不足道的，他好像也没真正去爱过一个人。
爱是什么，他其实也不甚明了。
只知道，那个在海棠树下哭了又笑了的女子，他不想去玷污她，也不想去强迫她，他想把她捧在手心，小心守护。
文毓青到大殿上香，又添了香油，才去斋堂用了些斋食。
妙松雅竹早已饥肠辘辘，清淡饭菜下肚，终于慰藉了腑脏，小脸蛋儿又有了光彩。
文毓青看着她俩满足的小模样，嘴角扬起了微笑。今日之事总算圆满。
忽地，萧敬梧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文毓青心内一阵凌乱的悸动。
他将她揽在身后，张开双臂为她挡住妖兽攻击的一幕，恍如昨日。
男儿的善良勇敢如深刻烙印，铭在心尖。
当日一别匆匆，不知他如今行至何方，有何境遇？
已走近寺院大门的文毓青忽然转身回头，双手合十，郑重许下心愿：愿上天保佑那个少年平安无恙、康泰万福，来日有缘再见，让她得报救命之恩。
像一块蜜糖，慢慢融化，氤氲心头，青葱玉指抚贴着微微发烫的面颊：他会是她文毓青的变数吗？
片刻，她又双眉轻蹙，她已被赐婚当今四皇子，那……四皇子才是她的定数？
那素未谋面，从未有过交集的四皇子怎就成了她的定数？
凤命。皇宫。四皇子。
俄而，文毓青已踏出山门。山高地邈，天生我才，且随运而作吧！
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