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记忆回归
回九转苑的路上，文毓青的脚步有些凌乱。
从前很多事情一波又一波，像汹涌的潮水般袭来。
脑袋里的千丝万缕杂绪复又搭上了脉络，电光火石之间，无数画面频闪：父亲把着年幼的她的手，教她写字，要她牢记“永字八法”；学琴时，母亲给她讲高山流水觅知音；祖母教她心怀善念、吃亏是福；还有玲玲珑珑对她又爱又怕的小眼神。
以及她懵懵懂懂、似懂非懂的一些事，比如张姨娘，比如文玉堇，她的每一次做戏，她的每一次得逞，她的每一次洋洋得意……
她懂了，没有底线的善良，就是残忍的自我践踏。
她的身体微微发抖，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一刻是多么的不同！
没错，她的记忆恢复了！
就在刚刚！就在赤龙将她缠住，命悬一线的时候！她的记忆恢复了！
文成侯府，她的家。那里的人，那里的事，慢慢浮现，慢慢清晰。
她回想着她的前十几年，那么努力地想要活得清明和洒脱，也自重自爱，正直清高，懒理腌臜之事，却一直陷在漩涡之中，也总是是非中人。
到底是什么障碍了她的智慧，蒙昧了她的光明神气？
再回想彤云山上的这段时光，不过十来天，却仿佛已经过了十来年。苏亦翘为了护她周全，与锦鲤和白鹿勇走文成侯府，如今吉凶未卜；茉莉手把手提点她琴艺，忘机通神，鱼跃鸟舞；青松一笔一划重建她的书法认知，道心精纯，气贯长虹。他们毫无保留，将连仙家都赞叹觊望的《天祺文华》相送，助她参透万法，成大智慧。他们一起玩转了彤云山，助夜青飞升，帮小妖悟法……
这里有太多太多的体验，太多太多的美好。
如果她还是从前那个鲜少出府的闺阁少女，又怎么可能体会得到？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吧！
哪怕是赤蛇袭击，也因祸得福恢复记忆。
还有那位公子……萧敬梧……
想到这里，文毓青的脸颊微微发热，为了救她，他奋不顾身地将她护住身后的一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他阳光坦荡的青涩的笑，他急于解释的慌乱的表情……
文毓青惊觉自己嘴角不自觉荡起的微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
救命之恩，不知何日能报？
对了，她竟然忘记问那公子的来处？将来往何处去相寻？又如何去报恩？
正胡思乱想之中，茉莉青松从功房走出，目光炯炯，通体明光。
“果然是奇妙之书！”两人满脸喜悦。
文毓青迎上前去：“恭喜茉莉姑娘，青松公子，参得神机！”
茉莉和青松欢欢喜喜地来到苑中，沐着阳光，浑身舒畅。阳光啊阳光，久违的阳光。
伸了伸懒腰，缓了缓气息。正要同文毓青交流交流读书心得，却见她兴致缺缺，神情有异。
“大小姐，这几日，苑中可有发生什么事？”茉莉关切地上前轻拉文毓青的手问道。
文毓青见他们忧心皱眉的样子，急忙解释：“苑中并无大事，只是……我的记忆恢复了。”
她将在苑外林中所遇之事，据实以告。
茉莉和青松听了，都为大小姐感到后怕！那条赤龙，是彤云山上出了名的恶霸，此次能从他手里逃脱，也算是福大命大。
不过他们也替大小姐高兴。
青松说：“恢复记忆，这是好事呀，如此，你就可以回侯府了！”
茉莉不舍地紧紧牵住文毓青的手：“可是这样大小姐就得离开我们了呀……”
此话一出，青松也黯然了。
真正的君子之交，并不在于时间的长短。短短几天的相处，他们互相促进，共同成就，每天乐此不疲，每天都有期待，最好的友谊莫过于此。
几人都沉默了。
还是文毓青开口打破了沉默：“茉莉青松，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友谊在心，人生何处不相逢。”
茉莉青松都点了点头，他们有分离的不舍，可是也有放手的豁达：“只要大小姐能越来越好，我们就放心了！”
“现下，我们得让圣狐姐姐知道此事！”青松说。
“对！我们现在就传信予她吧！”茉莉附和道。
青松点动手指，心中凝神，转动灵力，试图与八尾狐联系。
“奇怪，怎会如此？”片刻之后，青松自言自语。
“怎么了？”文毓青疑惑道。
“圣狐姐姐没有回应。”青松满脸疑问。
“我来！”茉莉颇为自信，不就是灵力相交，互通有无嘛，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啊！
可是她使出浑身解数，一样得不到八尾狐的回应。
“奇怪，怎会如此？”茉莉也和青松一模一样的疑惑。
“难道是我们这几天只顾着读书没有练功，才……”青松不甚自信地自我解惑。
“我来吧，我的灵力是姐姐的，与姐姐更易连结。”文毓青熟练地按动灵力，指尖灵光闪动，她飞快地将频率传出。
茉莉和青松暗道：这回应该没问题了！
可是文毓青试了一次又一次，从满怀信心，到自我怀疑。她也联系不上苏亦翘了！
他们又试着与锦鲤和白鹿联系，也都以失败告终。
这是怎么回事？
直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莫非姐姐他们在侯府出事了？”
茉莉和青松不敢想像，圣狐姐姐、锦鲤和白鹿要是出了事，他们该怎么办？自他们有灵以来，一直都是在一起修行的，可以说除了这段时间，他们几乎没有分开过，本以为只是短暂的离别……
他们不敢再往下想。
“我现在就回侯府去！”文毓青心急如焚，顾不了许多，转身就要走！一想到他们三个是为了自己才涉险下山，如今杳无音信，生死未卜，她真的快要发疯了！
“不行大小姐！”青松尚存一丝理智，“你忘啦，圣狐姐姐如今用的是你的身份，与你有一样的容貌，如果你贸然回去，非但救不了他们，反而会将事情搞得更复杂！”
“是的，是的！”茉莉抖着声音说，“大小姐莫怕，圣狐姐姐道行高深，又有锦鲤和白鹿相辅，不会有事……吧……”她越说越没自信，眼泪就要流出来了。正是因为圣狐姐姐修为不浅，若不是出什么意外，又怎会音讯全无，就连锦鲤与白鹿也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
“我下山去一趟吧！”青松坚定道！
“不行，你没下过山……”文毓青担忧万分。
“我和青松一起去！”茉莉毫无胆怯。
“大小姐不用担心，这一趟，我们是一定要去的。我们不能弃他们三个于不顾。”青松拉着茉莉的手，眼神灼灼。
“那你们……你们一定要万事小心”，文毓青也只能无奈答应。“为确保安全，你们每出一里就传信回来，实时相报。”
茉莉青松应下了。
文毓青给他们指明了文成侯府的位置，并将侯府的大致情况和规矩告知了他们。
一番嘱托之后，茉莉青松才走出九转苑，往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