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不再是软柿子
文夫人挺胸昂首阔步，飒飒走上正堂。
她与侯爷交流一个眼神，就朝海音师太合十作礼，师太会意。
海音师太不疾不徐证道：“贫尼亲见，大小姐康健，并无出疹。”
文夫人袖中拳紧握，有些负气，到底还是迁怒了侯爷。
当初明明说好天长地久一双人，却为了报救命之恩，架不住那市井妇人张悠雪软磨硬泡，一哭二闹三上吊，纳了她进门。什么金银财宝不能报？什么荣华富贵不能报？
早些年，张悠雪用尽手段争宠，弄得侯府上下鸡飞狗跳就算了。如今，这庶女也有样学样，祸害起她的女儿了！当真以为他们是软柿子，那么好捏的吗？
穿戴整齐的苏亦翘稳步从内室走出。
文玉堇低垂着头，蔫蔫儿跟在后面，斗志全无。
秦大夫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今日怕是要折在这文大小姐手里了啊！
他一瞬间也仿佛被人抽干了心血，软绵无力，瘫在地上。
与此同时，嘉国公府传来了消息：秦大夫的底细已查明。
两包赃物被丢在了地上，散落开来：及萱草、仙鸢花、银票、书信……龌龊勾当就这样被披撒了在大庭广众之下。见不得光的东西，还是让秦大夫闪过了一丝羞耻感，有心过去收拢收拢，掩藏掩藏，却又一动也不敢动。
如今，他帮各府后院黑心的贵人们做的那起子腌臜事，都被嘉国公府散播了出去。
此刻，想要他性命的人，怕是排队排到了城门外！
还有一包丢在了文玉堇面前，都是从她房里搜出来的，与丢在秦大夫面前的那一包大同小异，意外的是，竟还有一份采薇画押的口供！！
文玉堇面如死灰，可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刻，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肖想：这么强大的嘉国公府，如果是她的外祖父母家该多好？她就不必这般费心劳力，小心谋算了！
嫉妒，嫉妒，滔天的嫉妒！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秦大夫到底识时务，他率先开口：“侯爷，夫人，奴才知错了！是二小姐，是二小姐求我，她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想办法毒害大小姐。我家中还有年迈双亲，原想着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好好孝敬双亲，才一时鬼迷了心窍。侯爷，饶了我吧，不然我那家中二老无人送终了啊！”
推卸、卖惨、求饶、涕泪俱下，他早已在梦中演练过千百次。
小人尚且长戚戚，更何况是他这等谋财害命之徒！注定睡梦之中，都不得安。
“呸！没骨头的东西。”文玉堇全然没有了贵小姐的矜持，低声唾骂！
可是转念一想，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谋大事者能屈能伸。
她知道她今天闯大祸了，此刻求饶也于事无补了，倒不如全推到这老匹夫身上！
她也涕泪横流，好不悲戚：“爹爹，是这秦大夫不知上哪儿打听到侯府有三个嫡子女，只我一个庶女，猜想我平素难免受人轻视白眼，诱骗我给他五百两银子，他主谋坑害嫡姐，我……我原是不肯的呀，耐不住他几次三番蛊惑，才猪油蒙心……长姐，姐姐，你知道我的，我怎么会真心想要害你……”
心内暗想：只要求得父亲的怜悯，她今天就还不算输！
“那编排我往后山去的说辞，也是你们共谋？”苏亦翘挑眉。
“不，不，全是秦大夫安排的，我……我不是有心的啊长姐，你一定要相信我。”文玉堇哭得悲伤，止不住地抽噎。
说谎的最高境界就是连自己都骗，连自己都信！错的都是别人，绝然不会是自己。
天下乌鸦一般黑。
秦大夫听到这些都要昏厥过去了，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他吹胡子瞪眼，呼吸局促：“二小姐……你……你血口喷人，我……我没有……”
算不上狗咬狗，毕竟“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秦大夫完全占了下风。
这不，你你你，我我我了半天，倒有些像做贼心虚，无言以对的样子。
文成侯面色铁青，他真的很想杀之而后快，文夫人更是想亲手将这两人千刀万剐。
文成侯轻轻唤了一声“青儿”，苏亦翘起身，福身听示。
“你是侯府大小姐，又是受害人，这事交由你全权处置，爹爹绝无二言。”
文夫人用力置下茶盏，恨得牙痒：好你个文澜昭！明知道女儿心软，每每都是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偏交由她处置！这又是要放这庶女一马了！？
苏亦翘双手合十朝海音师太恭敬行礼，又朝朱御医福了个身。
“今日之事让大家见笑了。庶妹勾结秦大夫陷害于我，此事证据确凿，他们也供认不讳。我侯府待人向来宽厚，父亲也时常教导我们：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秦大夫，你家中不是还有父母双亲要赡养？你走吧。”
“我走？”秦大夫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他有没有听错？
“怎么？你不想走？”苏亦翘淡然轻笑。
“我走，我走！立刻就走！”秦大夫几次起身都差点摔倒，踉踉跄跄往门口跑。
“慢着！”苏亦翘缓声叫住了他。
秦大夫迟疑着回头，真心生怕大小姐反悔。
“秦大夫，这遍地的东西……你不要啦？”苏亦翘笑意盈盈，却叫秦大夫脊背发凉。
秦大夫看着那些票子，真心舍不得啊，步子往前迈也不是，往后迈也不是，整个人显得别扭又滑稽。
“已经是你的东西了，带走吧……”苏亦翘淡淡道。
秦大夫不可置信，犹犹疑疑间，还是胡乱将票子收拢好，连同那些花啊草的。
“害人的东西，还敢要？”苏亦翘不带温度的声音传来。
“不敢，不敢……”秦大夫撇下毒物，带着银票子，三步并作两步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呵，可怜人……”苏亦翘摇了摇头。
走出与玉寺，这秦大夫的日子可就没那么好过了，至少那些受过他毒害的贵人们不会让他好过。又何须她动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自求多福吧！
“哼，果然是软柿子，窝囊废！”文玉堇暗暗耻笑着，头也不屑地微微扬了扬：就算把你害成这样，你还不是不敢把我怎么样！
“庶妹……”苏亦翘意味深长地拉长声调唤到。
“姐姐，请姐姐重重罚我，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文玉堇立时换了一副真心悔过的样子。
“庶妹，当真会痛改前非？”苏亦翘依旧云淡风轻，笑着问道。
“是的姐姐，妹妹真心知错了！”
“那好吧！”苏亦翘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
文玉堇轻蔑地扯了扯嘴角，等着嫡姐来扶自己起来，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回去后打你二十板子，罚跪祠堂三天，闭门一个月吧！父亲，可行？”苏亦翘甜甜美美地朝文成侯笑问道，仿佛刚刚的诸般凶险都没发生过一样。
“自然是行的，说了由你处置。”文成侯点头。
文夫人心中的一口气畅然散开：她女儿终于知道还手了！刚刚处置秦大夫的时候，她还以为……
文玉堇脸色刷白，别的不说，那二十板子，竟比丫鬟莺儿还多上一倍！这个贱人这是在羞辱自己吗？
“谢谢长姐，妹妹领罚。”文玉堇不甘心地朝她叩下一个头。
苏亦翘却侧身错过文玉堇的叩拜，冷声道：“骨肉相残，最痛心的是父母双亲，庶妹今日所作所为，不用向长姐我请罪，而该向父母请罪才是！”
文玉堇嘴唇微微发抖，她又朝文成侯和文夫人重重叩下一个头：“父亲母亲，女儿让你们伤心了，女儿知错，还请父亲母亲宽恕。”
两行屈辱的泪水落下：从今天起，她文玉堇与文毓青再也不能善罢甘休了！
文成侯与文夫人俱不言语，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文大小姐真是宽厚仁德，实有乃父之风，堪称京中贵女之楷模啊！老朽敬服。”朱御医打破沉默，作揖行礼。
苏亦翘福身回礼，“朱御医谬赞了，实不敢当。”
文夫人请靖嬷嬷奉上一方徽墨，“小小心意，还请朱御医不要推辞。”朱御医除了医术高明，对笔墨也颇有研究，他只看一眼，就知道这墨极为难得。他也不扭捏，欢喜收下，大方告辞。
靖嬷嬷又将朱御医送回嘉国公府，把今天的事如实告知国公府老夫人。
事情已了，惟愿老夫人安心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