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和离书
秦悦冷着一张脸缓缓走了进来。
秦老太太顿时感觉脖子上的伤又开始疼了。
“你,你,你进来干什么?”
“当然是……说说二丫的事。”
“说,说什么,那死丫头自己摔死了,关我们什么事。”
他们并不知道秦二丫还活着,心虚下,秦老太太的声音不自觉的拔高了好几度,仿佛这个样子就能更加有底气了。
秦悦冷笑一声,随后转头看向一脸慌张的秦二,“真的是她自己摔的吗?”
秦二胆怯地后退一步,不敢与她对视,结结巴巴地道:“当,当然了,要不然还能怎么弄的。”
“哦?那好办,找郎中爷爷来看看就能知道是真是假了。”
秦悦作势就往外走。
“站住!”
秦二尖声阻止。
“怎么?害怕了?”
秦悦回头看着他。
“我,我……”
秦二只知道不能让她去找人,要不然他这辈子就完了,可该怎么阻止,一时间却无从下手,额头上都急出了汗。
“怎么?也想杀了我?”
秦悦脸带讥讽地看向他,接着又在其他人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随后慢条斯理的将短刀拿在手中把玩,刀刃锋利,她每一次的翻转,都让众人的心跟着翻个转,就怕下一秒,刀刃会毫无预兆地划破他们的喉咙。
秦悦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看着秦二继续道:“我给你两个选择,一,现在就杀了我,你们的秘密便没人知道,但是,也得你们真有这个胆量才行;二,在这上面按下手印,我保证绝对不会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
对于秦二来说,耍横时错手杀人,那是意外,可真的让他故意杀人,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
所以,对于他来说,秦悦说的就只有一个选择,他疑惑地接过东西。
发现是一张去如厕时用的厕纸,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上面居然还写了字。
他惊讶地看向秦悦,这个从前怯懦的大女儿,不仅性格变了,何时居然识字了?
秦悦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按下手印,你们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秦二并不识字,自然不会随意签字画押,“这是什么?”
“和离书。”
秦悦平静地说。
“什么?”
这一下,不止秦二发声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惊住了。
“你,你让我和你娘和离?”
秦二喊出的话已经破音了,觉得秦悦此刻的行为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不和离也行,那你就等着官差上门吧。”
秦悦不再废话,转身就走。
正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秦老太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坐在炕上捶胸顿足地骂了起来,“真是作孽啊,咱们老秦家居然生出了这么个孽障的东西啊,居然逼着亲爹和亲娘和离。”
董月娥这时也顾不上额头上的伤了,连忙道:“奶,你可不能同意啊,要不然被村里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编排咱们家呢。”
她嘴上说的是为了这个
家好,其实,是为了她自己。
如果二房真的和离了,以后家里干活的人就只剩下秦大丫了,到时活干不过来,指定又要落到她身上了。
秦老太太咒骂的声音更大了,可最终还是边骂边催着秦二咬破手指按下手印。
理由很简单,如果秦二被抓去蹲大牢的话,势必会牵扯到秦老三,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当秦二满心抑郁地拿着按好手印的和离书从正房出来的时候,就看见秦悦站在院门口,身上还挎着一个包袱,在她的身边,李玉莲和秦二丫并排躺在之前被他踹掉的柴房木门上。
秦二连忙快步走近问道:“你这是要干什么?”
秦悦不动声色地将他手中的和离书拿了过来,看见上面鲜红的手印后,揣进了怀里贴身放好。
对于秦二妥协这件事,她一早就算准了,才会早早等在门口。
毕竟,她太了解这一家人的性子了,都是自私自利,欺软怕硬之人。
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她懒得再和这种人多说一句话。
伸手将木门上事先绑上的绳子拉在肩头,吃力地往门外走。
被这般无视,秦二有气却不敢发,憋得一张脸黑紫黑紫的。
“秦大丫,你站住!”
这一次,再次开口的居然是董月娥,她刚一出门就看见秦悦背着包袱要走,这可吓坏她了。
二房和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在却连最后一个劳力都要走,她不同意。
惊慌地冲过去拦在门前。
“你,你干什么去?家里还那么多活没做呢,你可别想偷懒。”
对上秦悦黑漆漆的眼珠子,她也怕,可她更不想再过前两天那样的日子,所以,再怕,她都没有让开。
秦悦只得皱眉停下,将那张和离书拿出来,一字一顿道:“黄纸黑字写的明明白白,从今以后,李玉莲与秦二和离,秦大丫和秦二丫归李玉莲抚养。”
“什么?”
董月娥没想到那份和离书中居然有这猫腻,只感觉双耳嗡嗡作响,眼前也开始天旋地转,人作势往后倒,在她昏迷前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浮现的就是,完了,她的好日子到头了。
慢一步的秦老太太和张翠花都没看倒在地上的董月娥一眼,反而也急冲冲地跑了过去,拦在门口。
秦老太太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瞪着秦悦,“不行,你不能走,你必须留在家里。”
她心里还想着要将秦悦卖到吴员外家的事呢。
那可是到手的三两银子,如果她离开了这个家,银子不是就真的飞了嘛。
秦悦一早不仅算准了秦二会同意,也猜到了现在的结果,所以,她之前才只说了和离的事。
现在字据已经成了,她想走谁都拦不住。
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幽幽道:“字据是秦二自己按的,现在想耍赖,可要好好想想后果。”
说完,拉着木门毫不畏惧地走出了大门,独留下身后几人干瞪眼。
秦悦走的远
了,依旧能听见秦老太太杀猪般的叫骂声。
不过,这些都与她们母女没关系了。
天色彻底黑了下来,秦悦依旧艰难的拉着木门走,很快,在一处大门前停下,上前敲响房门。
半晌后,门内响起动静。
“唉,来了。”
门吱嘎一声打开。
里面站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她看到秦悦时愣了一下,随后才笑着道:“是大丫啊,咋这么晚来啊,是有啥事吗?”
“里正大娘,我找里正伯。”
这妇人叫崔妮子,是秦兆风,也就是里正的媳妇。
秦悦她们突然离开老秦家,最先要解决的就是住的问题。
而这个事,只能找村里的里正。
崔妮子又是一愣,还没等她说话,秦兆风的声音就从后面传了过来,“是谁来了啊?”
“啊,是大丫,她找你有事。”
崔妮子忙让开身。
“啊,是大丫啊,这么晚有啥事啊?”
秦兆风走上前问道。
“里正伯,我爹和我娘和离了,你看这会天色也晚了,我们想借村尾那间破草屋住几晚行不?”
秦悦如实地说出了此行的目的,并且将和离书递给秦兆风。
“什,什么?”
秦兆风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当他看到和离书上的内容时,不得不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半晌后才道:“咋这么大的事,你家里人都没人通知我声呢?这和离书是你三叔写的?”
老秦家,就秦老三识字。
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将这个事情归在了秦老三身上。
秦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挪开了身子,露出身后木门上的人,凄惨的道:“里正伯,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很不合理,但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娘和妹妹被我爹打的快死了,要是继续在这更深露重的夜晚睡上一觉,明日能不能醒过来都成问题了。”
秦兆风和身边同样被镇住的崔妮子这才看到木门上奄奄一息的两个人。
秦兆风心更是提了起来,这两人要是真死了,那可是大事,要是被县太爷知道了,他这个里正就算不会被罢职,也会被定个管理不当之罪,在心里暗怪秦二出手没轻重。
面上却急忙问道:“可找秦老郎中看过了?人怎么样了?”
秦悦低下头虚晃的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难过地道:“郎中爷爷看过了,说能不能挺过去,就看这几日的了。”
秦兆风一听这话,忙道:“哎呀,既然这样你还等什么呢,快带你娘和妹妹去那茅草屋住下吧。”
“谢谢里正伯。”
对于秦悦的道谢,秦兆风根本不放在心上,而是叮嘱道:“一定要照顾好你娘和妹妹,千万不能让她们出事啊。”
甚至还将自家的两个儿子喊来,让他们帮着将木门抬去了茅草屋。
秦悦乐得清闲,并没有拒绝。
她只是在记忆中有这么个没人住的茅草屋印象,以至于,当她第一次亲眼看到时,下巴差点没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