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周清寰抗拒道，“姚老儿，你就是因为我皇兄死无对证，所以才污蔑他！”
姚永丰嘲讽道：“污蔑？周清尘有仙人之姿，命数更是贵不可言，要不是忌惮他，他们在泗城就死了。你不会觉得，就凭你当年哭着求着让我放过你母后和兄长，我就心软了吗？”
周清寰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仍记得十年前，得知大姚已经兵临城下后，他在大殿前整整跪了三天，说了很多哀求讨好的话。
他以为是自己的孝心和诚心打动姚永丰，没想到人家压根看不上，之所以答应只杀周湣王，完全是因为忌惮皇兄。
但是周清寰还是不信，他执拗道：“你有证据吗？”
“证据？可以，我这里有目睹了事情经过的人证，你身边不是有个能迷惑人心智的妖怪吗？我让我手下人过来，任你们检验，你们敢吗？”姚永丰十分自信。
见他竟然连他身边有鹿姨都知道，周清寰艰难地开了口：“有何不可？”
鹿韭抿了抿唇，事到如今，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他们的掌控了，只是她和寰儿一样，一样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她开口道：“当事人在哪？”
姚永丰拍了拍手，一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尖着嗓子道：“奴才见过各位主子。”
竟然是福公公。周清寰打量他，十年前，这个太监挤掉了一个跟了皇帝三十年的太监，成为大内总管。现在很是得意，就是皇子们也要卖他些面子。
福公公说道：“奴才当年去行宫替殿下宣旨，亲眼目睹了真相，主子们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奴才。”
鹿韭话不多说，移步到福公公的面前，双手虚捧他的头，手心绽开了牡丹花。
鹿韭可以创造幻境，当时她给皇子们看的，就是她创造出来的幻境，在她心中，便是姚永丰残忍地杀害了姐姐和清尘。除了虚构幻境，她还可以将人拉入记忆幻境中。
福公公只觉得花香浓烈至极，头脑发昏了起来，恍然间，他又回到了当年燃烧着的行宫。
鹿韭问了第一个问题：“你现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福公公双眼失神地回答道：“……我在云唐行宫……在去宣谕旨……行宫起了火，好的火……”
幻境中的福公公，带着人、拿着谕旨和鸩酒走在行宫路上，行宫燃起了好大的火，福公公很是害怕，但是他得去确认周湣王死没有死。
火场混乱一片，福公公突然听到了一阵古怪的钟声，他朝着钟声的发向走了去。
“…钟声…很怪……像是猿啼……”
怀殊一听，激动地无以复加，是猿钟、竟然是猿钟！
真的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迫不及待地问：“然后呢？”
鹿韭瞥了她一眼，继续诱问道：“你寻着钟声找到了什么？”
幻境中的福公公，追寻着钟声，一直到了正殿，听到里面喧闹的声音，他放慢了脚步，便听到了求饶声：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太子殿下放过我吧，求求您放过我吧！’
‘啊啊啊！！！’
随着一阵惨叫声，便再也没有声响。他从掩着的门看去，清尘太子一手持剑一手持钟，倒在他身下的，是一具具死尸。
“…清尘太子……摇钟……执剑……杀人……”
周清寰尖声道：“不可能，我皇兄向来宅心仁厚，不可能去杀人！”
然而福公公还沉浸在记忆幻境中，他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听里面清尘太子说道：‘如此可证道否？’
他对面传来了一个雄浑的声音：‘且由天石判断。’
空气中飘浮了一颗白色碎石，那个碎石辗转几回，终于飘到了清尘太子的身边。
那声音说道：‘大道可成。’
清尘太子收了天石，朗声一句：‘湣王已亡，稚子无罪。’然后便消失不见。
“证道……天石……稚子无罪……”
天石？怀殊听了更加确认了，这件事果然和天道宗有关。
天石是他们门派的镇派之宝，法力极强，且只能被无情道修为高深者掌有。
怀殊这样六根不净的，压根靠近不了天石，他们整个全师门上下，只有与天仙君能不受其反噬，听说轻尘师兄之所以被与天仙君收为弟子，就是因为他得到了天石的认同。
这样一来，猿钟难道真的就在轻尘师兄那儿？
可是轻尘师兄也不过大他六岁，当初他家门被灭时，轻尘师兄也是个孩子。
至于与天仙君，怀殊就觉得更离谱了。
但不论如何，线索竟然指回了自己宗门，这让怀殊不知如何面对才好。
鹿韭问完，福公公也不堪法术，晕了过去。
鹿韭对自己的天赋法术很有自信，可是如果是真的话，要她如何相信，恩人是被清尘那孩子杀死的？
清尘也算她从小看着长大的，那可是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与姐姐更是母子情深，这样的他，怎么会杀了姐姐？
周清寰摇头：“我不信，那可是兄长啊，绝对不可能。姚老儿，定是你从中作梗，想要掩饰你的罪孽！”
姚永丰冷笑道：“有何不可能？他之所以被与天仙君收为弟子，便是因为杀父杀母，证得了无情道，都做了那般事，还假惺惺地留下句‘稚子无罪’，让你这个孽种在朕面前放肆！！！”
周清寰喃喃道：“不可能……”
他的兄长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记忆中的他，会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叫他寰儿；记忆中的他，身上总会带着糖，只要他乖，他就会剥糖给他吃；记忆中的他，在父皇虐待他和母亲时，总是挺身挡在他们的面前；记忆中的他，在自己被送去当质子时，抱着他无声地哭泣，告诉他总有一天他会接他回家。
可是，现在却告诉他，就是这样的兄长，杀了他们的母亲，毁了他们的家。
“你骗我，你在骗我，我不信！”周清寰声嘶力竭道，突然噗的一声，口吐鲜血。
鹿韭紧张道：“寰儿！”
她想过去，却被涂灵挡住。涂灵听从怀殊安排，要看好这个牡丹妖。
怀殊以为周清寰是气急攻心，所以才吐了血，却发现昏睡中的皇子们，竟然都嘴角流血。
怀殊不敢置信地看向姚永丰：“你下了毒？！”
姚永丰却捂住了胸口，一副虚弱的样子，他看向周清寰：“是这个贼子，想要致我们于死地。”
周清寰擦了擦嘴边的血：“我疯了吗？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为什么我不毒你要毒我自己？”
姚永丰说：“那是我识破了你的阴谋，所以才逃过一劫，你……”
怀殊却打断：“够了，姚永丰，我之前就怀疑你了！你明明知道周清寰的复仇计划，但是你并不阻止，还保护着他计划的实施。我们举报周清寰，你甚至害怕我们坏了计划，派人除掉我们。”
怀殊越说越觉得浑身发凉：“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你是想借周清寰之手，除掉你的儿子们！”
周清寰不敢置信地看向姚永丰：“你疯了吗？”
怀殊道：“他哪里是疯了，他清醒得很，姚永丰，你老了，你的儿子们却正值壮年，你很害怕吧？”
事到如今，姚永丰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收了那副惺惺作态，正襟坐在主座上，仿佛坐在了高高在上的皇位。
他冷笑一声：“老？朕何曾老了？”
见他默认，周清寰仰头大笑：“哈哈哈，精彩，这戏精彩……”他笑着笑着又吐出了一口血，“让我想想，你把毒下在团圆饼里吧，我说那饼味道怎么怪怪的，哈哈，团圆饼，你竟然在团圆饼里给你的儿子们下毒！”
怀殊怜悯道：“皇子们还在因为团圆饼是不是五仁的，揣度你立储的倾向，哪曾想过，你压根没有考虑过他们其中任何一位，甚至还想要他们去死。”
姚永丰喝道：“那是他们找死！这个江山是朕打下的，朕还活得好好的，他们一个二个就开始拉帮结派，都盼着朕早点去了，好登上朕的位置！卧榻之下，且容他人酣睡？”
涂灵开了口，她很气愤：“他们不是他人，他们是你儿子。虎毒尚不食子，你作为一个人类，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孩子？”
姚永丰却阴笑道：“这天家哪有父子？如果我不杀了这群孽子，哪天他们就会宫变，逼朕退位。就算不为私，为公，他们夺嫡之争，必将会引起天下大乱，朕就是为了天下百姓，也要清理他们这帮逆臣贼子。”
怀殊讥讽道：“皇帝殿下，那我们还得替天下人感谢你呢？”
姚永丰说：“自是如此，而且朕又不是把继承人全杀了，朕留了些小的，朕会细心培养他们什么是真正的‘仁、义、礼、智、信’，若朕无法长生，也对天下人有所交代，朕全是为天下考虑。”
“你别说的冠冕堂皇，你要是真理直气壮，咳咳，你为什么要借我之手？你也知道你自己的行为，咳咳咳，堵不住天下人的口！”周清寰说完又吐出了一口鲜血，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
鹿韭再也忍不了，她化作一朵牡丹花，飞到他的身边，渡给他妖力维持他生命，她逼问姚永丰道：“解药在哪里？！”
姚永丰却仰天大笑：“对，你说的没错，朕就那么杀了他们，是堵不住天下人的嘴巴。但是，现在全天下人都知道，这楼是你周清寰修的，这天香赛也是你周清寰办的，这人也只会是你周清寰害的。你也不无辜，朕只不过怕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多做了一层保障。你不是想烧楼吗？那就烧起来，让全天下都看看吧！”
随着他一声命下，天香楼燃起了熊熊烈火，从河对岸看去，就像是烧着了三炷香。
浓烟滚滚上升，凄迷了夜空，可惜了这中秋好月，竟不照人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