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凿冰真是个体力活，沈菱以为自己砍了那么多天的柴，手上还是有点臂力的，可凿了一早上的冰后，她不禁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
照她现在的进度，她真的能在冬季结束之前凿出冰眼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沈菱又累又饿，她收拾好凿冰工具准备打道回府。
突然，河对面一丛干枯的芦苇荡里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声，沈菱神色一凛，迅速从工具包里拿出了冰镩。
她隐隐约约地看见一截灰色的布料不停地在芦苇荡里移动，似乎是有人猫着腰在芦苇荡里找什么。
她心里划过很多猜测，除了那群地痞无赖，她也想不到村里还有谁会这个点跑来河边。
那群人莫非是想夜袭她家？
沈菱站在冰面上观察了好一会儿，发现芦苇荡里似乎只有一个人。
她松了一口气，拿着冰镩，悄无声息地过了河。
沈菱用冰镩拨开了芦苇荡，另一只手飞速地把那人从芦苇荡里拽了出来，咦，这人也未免太轻了点吧？
沈菱仔细打量了一眼被她拖出来的人，眉心一跳，这、这这好像是个小孩。
“他”趴在草地上低着头，看不清脸，也看不出性别，但光看身量，似乎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小孩头发都乱成了鸡窝头，身上的衣服也很单薄，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冷，一直在哆嗦。
沈菱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念、念雪。”她的声音几乎轻不可闻。
念雪？沈菱仔细回想了一下，村里好像是有一个叫念雪的小姑娘。
原主对她不了解，她脑子里这会儿也没多少关于她的记忆，只知道她家里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祖孙二人相惜为命。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她和她奶奶都没有欺负过原主姐妹三人。
想到这，她声音略微放柔了一些：“你一个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胆子似乎有些小，一直不敢抬头看她：“奶奶生病了，捡、捡鸭蛋给她补身体。”
沈菱看了一下芦苇荡，叹了一口气，“这天太冷了，野鸭恐怕都已经不下蛋了。你快回去吧，别再出来了，小心给冻感冒了。”
沈菱说完，转身就要走。
还没走出两步，沈菱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她拽住了。
她停下脚步，转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念雪抬头怯生生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姑娘突然啪地跪了下来，还给她磕了好几个响头。
沈菱没料到她会突然下跪，她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反应过来后，连忙把她拉了起来，皱眉道：“你这是干嘛？”
念雪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鼓足勇气道：“姐姐，你能不能救救我阿奶。”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菱心里疑惑，她现在在村里人眼里应该是无钱又无粮的小可怜，她怎么会来找她帮忙呢？
也不知道小姑娘是单纯地不认识她还是受人指使来打探什么。
她试探道：“你认识我吗”
念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声音细弱蚊吟：“不认识。”
“不认识？”沈菱不自觉提高了音量：“你都不认识我就找我帮忙啊？”
沈菱心里对她越发怀疑了，沈父沈母的事在村里闹得轰轰烈烈的，她这年纪又不是不记事的小孩，怎么会不认识她呢？
小姑娘似乎是被她吓哭了，声音一抽一抽地：“我、我找了其他人，他们都、都不愿意。”
沈菱没想到自己说两句就把人给吓哭了，她心里有些无奈，但还是继续说道：“你奶奶生病了你去找你家的亲戚帮忙，找我没什么用，我一没钱，二没粮食，也不会医术。”
“我和阿奶没有亲戚。”小姑娘声音听着可怜巴巴的。
“啊？”沈菱有些惊讶，她记得除了原主一家，村子里其他人可都是一个宗族的，怎么说应该都是沾亲带故的。
念雪闷闷不乐地说道：“阿奶没有孙子，他们说我是阿奶捡回来的野种。”
沈菱本想转身回家，可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你阿奶怎么样了？”
“阿奶咳嗽后睡了好久好久，我喊她，她都不应我。”
沈菱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道：“你阿奶身上还是暖和的吗？”
念雪看她不像村里其他人一样打她骂她，渐渐放松了下来：“暖和的呀，我烧了炕。”
沈菱很难从她嘴里判断出她阿奶是个什么情况，想了想，她决定还是悄悄地跟在她身后走一趟。
就当她是同情心泛滥吧！
“念雪，你先回去照顾你阿奶，我回家把东西放好后来找你。”
念雪一脸惊喜地看着她，“姐姐，你真的会来吗？”
“嗯。”
得到了她确定的回答，小姑娘转身飞快地跑回家了。
沈菱看她跑远了，连忙把冰镩上面尖锐的镩头拧下来放进了怀里，又回去把凿冰的工具藏进了芦苇荡里。
眼看小姑娘快跑得不见影了，她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希望小姑娘没有骗她。
小姑娘很快在一间泥胚房前停了下来，沈菱惊奇地发现，小姑娘家竟是村里离她家最近的一户人家，直线距离约莫就是那条河再加上那块草地的距离。
她家的位置有些偏僻，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家，沈菱左右打量了一会儿，没发现有人后才跟了过去。
她没有立马敲门，而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的人似乎醒了，除了小姑娘的声音，断断续续能听见有一道苍老嘶哑的声音。
她听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异常后，敲了敲门。
王嬷嬷警惕地搂紧了念雪：“是谁啊？”
“阿奶，是姐姐。”
王嬷嬷还在疑惑，念雪已经挣脱她的怀抱，小跑着去开门了。
可能是回到家的缘故，念雪不再低着头，开心道：“阿姐，我阿奶醒了。”
沈菱这才看清小姑娘的长相，她没想到小姑娘看着怯弱，一张小脸却长得漂亮极了。皮肤白嫩嫩的，一点也不像村里的孩子又红又粗糙，一双小鹿眼水灵灵的像会说话一样。
她正暗暗惊讶，炕上的人轻咳了一声，“是小雪找你来的？”
沈菱抬头，目光和炕上的人对上了，和她想象中和蔼病弱的老人不同，她面相看上去很不好相处，透着一丝刻薄，眼神凌厉，怎么看都不像乡下普通老太太。
不过她无意窥探别人的隐私，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嗯。”
王嬷嬷也在暗中打量她，这沈丫头看着和以前倒是大不一样了，“你有心了，回去吧，我已经没事了。”
“好。”沈菱点了点头，她来这一趟本就是为了求一个心安。
她左脚刚迈出门槛，就听到身后的小姑娘小声说道：
“阿奶，这个阿姐没有饭吃。”
王嬷嬷软了语气：“我知道了。”
她叫住了沈菱：“你先等一下。”
她下床扶着墙去了厨房，很快，她拿着一小袋东西出来：“今天劳烦你跑这一趟了，这点黍米拿回去给你弟弟妹妹补身体吧。”
说实话，沈菱并不想接受，无功不受禄，她也不想欠别人情。可她现在的“人设”让她不得不接受。
她现在在别人眼里应该是家徒四壁、无米无粮的，如果拒绝，多少有点说不过去了。
沈菱接过那小袋黍米，诚心诚意道了谢。同时她在心里打定主意，明年开春一定要找个机会把这个人情给还了。
王嬷嬷刚刚隔得远没看清，这会儿离得近了才发现沈家那丫头脸上明显有了肉，看着精气神也很不错，不像是饿了很久的样子。
这丫头指不定是得了什么机缘，不过她也没打算过多探究。人活在这世上谁能没有一点秘密呢？从她收下她粮食来看，她恐怕也是不想别人知道。
“阿奶，你是在看阿姐吗？”念雪从她身后冒出一个小脑袋。
王嬷嬷关上门，转身板着脸说道：“把手伸出来。”
念雪并不害怕，她知道阿奶不会真的打她，她抱着她手臂撒娇道：“阿奶，别打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王嬷嬷这次不为所动，拿过她的手，啪啪啪打了三巴掌：“外面这么冷的天，谁准你出去的？下次再出去你就没我这个阿奶了。”
念雪眼里包着泪，想哭又不敢哭，“阿奶一直不醒，我、我害怕。”
王嬷嬷叹了一口气，把她搂进了怀里，她这次生病恐怕把她吓得不轻：“我没事，只是染了风寒。你以后学聪明点，别再傻傻地听信别人的话了，野鸭蛋哪能治什么病啊！”
王嬷嬷眼里闪过一丝愤恨，她还没死呢，张家这些“好族人”就开始明着欺负她的孙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