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谍中谍中谍
朱椊的人设是家在乡野，贫寒但颇有才华的读书人，去年刚考上举人，这是第一次离开庆州上京赶考，还未脱去穷酸之气，胆小怕死。
为了获知翠华书院的消息，滕明达对王耀庭颇多恭维，就是这样，让王元惇父子认定他是个没见过世面、好拿捏的，便将他推荐给了正想往建隆帝身边放人的崔家。
建隆帝近年跟防贼似的，将所有和世族沾亲带故的官员都排除在信任范围之外，崔家想要知悉其动向难上加难。
会试近在眼前，好不容易碰上朱椊这样万分合适的，王家又说他的户验和庆州的地址都是真的，崔兆晖没再仔细查他来历，便决定用他。
崔兆晖用高深莫测的表情，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暗示中原王朝百年而终的传言为真，吴朝国祚已至百年，撑不了多久了。
而崔家作为千年世族，底蕴深厚，将是下个盛世的开创者。
朱椊若不听命就只能杀了他，还要处理他在庆州的家人。反之若归附崔家，则保他飞黄腾达。
朱椊这样没有倚靠的寒门子弟，考中了进士也只能从七品小官做起，运气不好的话，穷其一生升上五品便到头了。
有从龙之功就不一样了，崔兆晖表示他大哥崔兆荣是个惜才之人，而朱椊满腹才华，待他大哥登位后，成为下一个滕相也未可知。
滕明达猝不及防听见祖父的名号，面皮一抽，用尽毕生演技，表现出一副惊且怕、喜又忧的样子。
事已至此，他只得将人设贯彻到底，犹豫片刻后满脸激动又故作镇定地纳头便拜，向崔兆晖表忠心。
崔家居高临下太久，崔兆晖也顺风顺水太久了，觉得朱椊这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满意地点点头，接受他的投诚。
随即为了让朱椊安心为崔家办事，带他进暗室看了堆积如山的兵甲。
然后又领他上了马车，去往早间眺望过的那座山。
原来这座山上有一座未曾在官府登记的大铁矿，以翠华书院为掩饰，在矿山里禁锢了上千隐户挖矿打铁制作兵甲。
滕明达注意了一下，沿路的车辙印全是从书院方向来的，也只有这一条小路能通往矿山，没有任何岔路口。
所以制作出的兵甲大概率全藏在矿山和翠华书院里，没有运往别处。
此处群山位于潼州以东，潼州与京都之间正是隔了这处延绵百里的山脉。
因为群山阻隔，没有官道，以往想要在京都和潼州之间运送大宗货物，都是走水路。顺风一日即达，逆风或天气不好则需两三日。
望着来时那条小路，滕明达有一个可怕的猜想。
看铁矿开采的情况，崔王两家勾结策划谋反已有多年，在离京都如此近的地方，屯了兵甲武器，想避过关卡直抵京都，只有一种可能——群山之中私修道路。
若天公作美且牛马畜力充足，从翠华书院穿过群山直达京都城，约莫只需一日即可！
想来去年崔兆晖争南阳州总督的位置也是做样子，他从始至终都是想来潼州上任！
表面上是皇上为保南阳州太平，指派方聃方大人任南阳总督，挤走了崔兆晖，其退而求其次到了潼州。
实际上，崔家早就利用王家把根据地设在了潼州，这招以退为进，还让皇上以为打压成功了，委实高明！
参观了崔家造反的部分准备，回书院后滕明达如履如临，晚上都没敢合眼睡觉，生怕自己的表演出了纰漏，半夜被噶。
直到第二天顺利到达汉中码头，才浅松了口气，看来崔兆晖没有起疑。
福惠县主的信上说自己被小吏索要私税的地方正是汉中码头，滕明达环顾四周，只见整个码头被木栅栏围住，只留两个出入口，一个行人，一个运货。
几名小吏拿着刀棒守在出口边，向每一个过路的人收五文钱，货物更是要停在旁边，等着点数交银才能通过。
滕明达一行走近时，那些小吏连忙把前边的百姓扒拉到一边，将栅栏挪开些让他们先过，还腆着笑脸跟王耀庭打招呼，看来这位王少爷在潼州的面子极大，很是吃得开。
十多个翠华书院的学生及其书童随从等，还有王耀庭带着二十个护卫，共计六十余人插队进入码头。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滕·谍中谍中谍·明达，在王耀庭的随行（监视）下，带着崔兆晖所赠的五百两银票巨款，登上了前往京都的船只。
“皇上，大喜！蒙大将军点五千攻城军……以蒙渌为主将攻打鄞州，成了！”
于诤拖着自己不争气的老胳膊老腿，扬起手中军情急报冲进隆庆后殿。
此刻顾不得什么轻声慢行了，他知道皇上定想快些看到急报，不会介意这小小失礼。
靠在软榻上打盹的建隆帝被于诤的喊声惊醒，迷糊间没有听清楚，不耐烦地问：“何事叫嚷？”
坐在矮几后，正圈阅奏折的靳皇后连忙丢下朱笔起身，匆匆避让到屏风后面。
一旁侍立的温小泉俯身将朱笔稳稳当当放在笔搁上，又掏出手帕擦掉桌面上沾的红墨，以防弄脏了奏折。
“皇……皇上，北疆蒙大将军传来军情急报……鄞州已然收复！”于诤跑进屋里，顾不得喘匀气儿，把好消息重复了一遍。
“什么？！这是真的？”
建隆帝瞬间清醒了，起身夺过于诤手里拿的几张纸，一目十行看过去，确认是蒙鳌亲笔，末了落款上还盖了大将军印。
“哈哈哈哈哈哈！”他大喜过望，忍不住仰天长笑。
“皇后，你来看，你来看啊！先祖未能做到的宏业，在朕手上完成了。收复鄞州！哈哈哈哈哈！”建隆帝状若癫狂，跌跌撞撞去拉屏风后头的靳皇后。
靳皇后连忙掺住他，扶到榻边坐下，看了几眼信纸后，躬身行礼道：“恭喜皇上，实现高祖宏愿！”
几十年前吴朝国力强盛时，也曾尝试过从契丹手里把北疆五城抢回来，但始终未能成功。
建隆帝没想到，在如今国库空虚、军饷供应无力的情况下，蒙鳌竟把鄞州打下来了，实乃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