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人权而非特权
两个侍女头上的黑线都快具象化了，看着扯完布头重新系上裤腰带的李如意欲哭无泪。
姑娘啊，在外人面前能不能注意下形象？！
秦仪君看出来了，比起她心眼子漏如筛的祖父，李如意不是个有谋虑的人。
李家应该是那种待女儿比较好的大户，不会轻易拿家中女孩儿去做交换谋好处。
所以李如意十八岁了，家里虽着急她的婚事，却没有硬逼着她嫁人。
她按自己的心意苦练骑射、习武耍鞭，梦想着有一天能上阵杀敌做女将军。
家里人宠她，没有打破这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但也没把家族兴衰寄希望于她。
她有哥哥弟弟，堂兄表弟的更是无数，那才是李家的梁柱。
李如意很幸运，在还没被现实击碎压倒之前，遇见了秦仪君。
恰巧，秦仪君很满意她的性格。
率直却不天真，知进退又没有打不完的小算盘，和这样的人相处不累，不必在言语上弯弯绕绕多费心思。
更重要的是，她在鄞州首富家长大，有背景有人脉，能帮助秦仪君进行“女性工作示范城”的建立。
首先，要让李如意知道，把女子推上各个工作岗位对她实现梦想有什么好处。
系好裤腰带的李如意，终于安安稳稳端坐于椅子上。
看着骤然变得单薄的女孩儿，秦仪君关心了一句：“脱了皮甲可会觉得冷？”
李如意摆摆手，把领口扯开些，露出里面的布料：“不冷，我里头穿了个棉背心呢，对了，还是从你家买来的！”
这些年秦家的棉制品远销西北诸地，李家是契丹境内的重要经销商之一，自家赚钱的大头，李如意当然知道。
“那便好。对于我刚才说的不止缺女将，还想要有女兵、女掌柜和女账房，你如何看？”秦仪君进入正题。
“要说实话吗？”李如意直愣愣地问。
她的两个侍女一脸生无可恋。
姑娘啊，人家莫非想听你说假话吗？
秦仪君点点头：“当然。”
“女兵倒有可能，我这两个侍女就行。但女掌柜和女账房，怎么可能会有呢？平常女子是学不到这些的，我娘倒是硬逼着我学了，但那是为了出嫁后能料理好嫁妆，不会抛头露面去铺子里做活儿的。”
“而且，除了青楼老鸨，还有些自己做生意的寡妇，我从未见过哪家铺子招女掌柜。”李如意补充道。
青楼老鸨这等污秽之词怎么能从姑娘嘴里说出来！两个侍女已经麻了，这要让家主知道了，非得连她们一起罚！
“那你可曾见过女将军？”
“花木兰不就是吗？”李如意不假思索回答道。
“花木兰是隐瞒女子身份，替父从军。若一开始就以女子身份示人，花木兰连军营也进不去。”
“这……”李如意懵了，她知道秦仪君说得对。
她眼珠子一转：“那县主你不就跟着吴军来了吗？”
“我只是个捐粮送药的而已，你看我着甲杀敌了吗？”
李如意看着她身上的骑装，喏喏道：“没有……”
心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捐粮怎么捐到攻城前线来了？
“那么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女将军？”秦仪君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如意。
李如意想说，她家里有钱而且很宠她，她武艺骑射很好不属于二哥。
但她清楚，论家世，福惠县主比她更好，论骑射武艺，能随军攻城的会差到哪去。
她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做女将军？李如意沉默了。
“你从未见过女将军，便不可能有了吗？”
“不！”李如意下意识反驳。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从前没有，以后会有的，县主既要我留下，肯定有办法让我做女将军！”
意志坚定，反应挺快，是个聪明人，秦仪君在心里暗自点头。
“你是想要一辈子的自由，还是一时畅快？若遇着合适的，即使你当上女将军，家人也会叫你嫁人吧。”
秦仪君这个问题正中红心，即使是21世纪，年纪大些不结婚都会被打成不正常，被家里各种催婚呢。
照李长远那样儿，没把李如意嫁出去，不过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
要是哪个未来可期的皇亲国戚看上了她，李长远定会欢欢喜喜把她嫁出去。
不过是这十八年鄞州府里没有合适攀附的人选罢了，李如意很显然也明白这一点。
两个侍女在后头听得心惊肉跳，这福惠县主到底想要她们家姑娘做什么？！
其中一个更是满脸的欲言又止，她是李如意母亲派到其身边的，李夫人是典型的传统女人，整天盼着女儿赶快嫁个好人家去相夫教子。
而且她们作为贴身侍女，一般要随着姑娘嫁过去，或做姑爷的通房小妾、或配那家的管事侍从，帮姑娘稳固地位。
要是照姑娘心意畅快一辈子，她们又怎么办？
她虽受李家培养有几分武艺，却不想去做什么女兵，跟那些脏兮兮的兵士混在一处啊！
这侍女盯着面露思索之色的姑娘，心里急得要命。
没有考虑太久，李如意咬咬牙：“我想要一辈子畅快，请县主教我该怎么做！”
“姑娘！哪有女子不嫁人……”
没等侍女说完，李如意一个凌厉的眼刀甩过去。
“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呵斥了那侍女，又转头恳切地看向秦仪君：“请县主指教！”
“很简单，让世间女子和男人一样，能读书习字学手艺，选择做任何一种工作，能不靠男人养活自己，你就能畅快一辈子了。”
女子可以做所有职业，这应该是人权，而不是某一阶级的特权！
见李如意似懂非懂，秦仪君掰开了与她细说。
“若你做了女将军，手下全是男兵，他们会服你这个女子吗？”
“不会。”李如意果断摇头。
明明自己骑射武艺不输二哥，家里的侍卫也好些打不过她，但会在背后议论不服。
她又不傻，连自家的侍卫都不曾真正俯首于她，那些男兵又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