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暗查
此人正是领命暗查崔兆晖的滕明达。
他明面上因病告假、在家养病，实则只身一人乔装打扮出了京都，路上改换身份、不进官驿，日夜兼程赶往潼州。
在将到潼州州城之前，他找了个四下无人的荒地，故意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扯乱了头发，还往脸上抹了两把泥灰，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书生变成了落难书生。
滕明达上下打量自己一番，还觉得不够，用力把左边袖子扯开条口子，外袍下摆也撕下一块扔在地上，用脚扒拉着稍微埋了埋。
随后攥紧拳头，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狠狠心给了自己一拳。
“嘶——”
右眼剧痛让他好悬没痛呼出声，忍得五官扭曲，想瞧瞧效果四下却没有水面，实在狠不下心再给自己一拳，只好又使劲掐了自己胳膊两把，直到那处泛出明显的青色。
这才停止了自残行为，从马鞍下抽出一份户验，揉几下直到变得皱皱巴巴的，塞进怀里收好，然后放跑了马儿，迈开双腿孤身走向远处的城墙。
滕明达打算从苛捐杂税开始，把潼州查个底朝天！
建隆帝召御史台议事后，下密旨命暗查崔兆晖一案，令以滕明达为首，另加两个与世族无牵扯的巡按，事无巨细、彻查到底。
但那两个巡按，滕明达信不过。崔兆荣在吏部尚书的位置上坐了这么久，谁也不晓得哪些人暗地里投靠了崔家。
所以，他向御史台长官、御史大夫程开霁请示过后，决定撇开那两个巡按，自己先去潼州摸一摸。
程开霁自是支持的，只再三叮嘱他要保重。
崔兆晖此人短短时间，就把潼州搅得乌烟瘴气，可不是个善茬。
程开霁还帮他完善了伪装的身份，要程衍嘉给他做了个假户验。
户部尚书亲自出手，这假户验反而真得不能够再真，谁查也查不出毛病来。
随即批了滕明达的病假，告诉那两个巡按他染了风寒，潼州查探一事推到七日后。
现在那两个巡按还在京都里待着，估计以为要等滕明达病症痊愈，才能一起出发查探潼州呢。
其实滕明达已经化名为朱椊，进了潼州州城。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三个人，御史大夫程开霁、户部尚书程衍嘉和滕明达的祖父，丞相滕兴德。
朱椊是个自庆州出发上京赶考的举人，结果路遇劫匪，在逃跑过程中与好友侍从失散，除了贴身放置的户验，其他东西全都没了。
他满身狼狈、一瘸一拐地走进潼州城找到官驿，道明身份后说要传信回乡，但他没有文牒只有户验，无法证明自己真的是举人，官驿里的人直接将他轰了出来。
他又找去了州城里最大的一家书铺，问是否有抄书的活计可做。
现下已有了雕版印刷，但造价高，市面上仍有很多书本是手抄的，抄书也是许多寒门学子的重要收入来源。
滕明达说自己身无分文，又没了举人文牒，想赚些银钱，才能请人送信回去补文牒来。
书铺掌柜见他一表人才、气质不凡，先信了五分。后看了他写的几个字儿，筋骨俱备，便全然信了。
抱着交好的心思，书铺掌柜的不但给他开了高价，还找隔壁交好的客栈掌柜给他安排了一个住处。
这可是举人啊，正在上京赶考的举人老爷！
还如此年轻，即使今科考不上，也大有前途。现下落魄时照料几分，便是雪中送炭，说不准以后有好处呢？
客栈掌柜也是明白人，安排了一个不好不坏的普通客房让这叫朱椊的举人老爷暂住，转身请书铺掌柜喝了顿酒，感谢他有好事儿没忘了自己。
就这样，滕明达在潼州州城深入人民群众，开始了卧底查案之旅。
北关州城里秦家产业下的做工匠人们，则是一片欢腾、喜气洋洋。
秦章手上拿着个黑色的皮革脖铃，仔细翻看检查，只见一小块太阳能板大大咧咧镶在项圈正中央，微微反射光亮，就像是一个装饰。
镜头藏在脖铃里，毫不起眼。
在奖金的激励下，只短短三天，八名工匠做出了九百多个各式脖铃、项圈，这是最容易做的东西。
其中黄勇一个人日夜赶工，超越极限，做了一百三十六个。
秦章信守承诺，三天做出一百个赏一两银子，超过的三十六个，再另加三百六十文钱。
黄勇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这下好了，家里的花用和小儿子下个月的药钱，足了！
工坊里另外七个匠人中有五个完成了一百之数，剩下的两个还在赶工，秦管事说了，只要今夜子时前做完，都算数！
看着同伴们拿到了白花花的银子，他们眼馋啊，此时心里正后悔前两日没跟着黄勇干到晚上呢。
秦章又去了首饰铺子和城外的窑庄，结了赏钱，收获一片感恩戴德。
首饰铺子里的簪娘们，那手艺，真是绝了！
北关州城本就临近契丹，以往休战的时候，蛮夷还会乔装来州城买卖货物呢，所以这边的百姓还算比较了解契丹人的审美。
蛮夷粗犷，金银首饰也喜欢豪放中带着精致的，简而言之就是个头大，但做工好。
所以簪娘们做的皆是往年卖得比较好的，大个儿的镂空坠子、头冠、钗环等。
至于瓷窑烧出来的器物，就要靠秦章去包装造势了。
三天的时间里，秦章已经拉好了商队班子，嘴皮子利索的、熟悉契丹情况的，必不可少身手好的护卫，还有两个中原人和契丹族的混血儿。
边疆几个州，其实不乏这种混血儿，大多是蛮夷劫掠奸污女子留下的。
特征不明显还好，若是长相似蛮夷的，从小便会受尽白眼、被人排挤。
秦章挑其中品性好的招了工，叫他们学契丹话，方便以后做内线。混血儿能找到活计很是不易，自然努力按要求做。
趁着夜色装满了几大车货物，第二天秦章踌躇满志，刚准备出发，就收到了少主来信，说是契丹内乱，行动暂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