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弥足珍贵
赵石深吸一口气，抹去妻子脸颊的泪水：“玉兰，我们一家已是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的人了，只要能活下去……”
活下去，已经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最大的心愿了。
女儿的小脑袋又已软耷耷靠在他肩膀上，气息愈发微弱，赵石再不迟疑，牵起妻子的手向路那边走去。
赵铁柱紧跟在父母身后。
秦尧见那一家人走着走着，停在原地嘀咕了一会儿，转身往这边来，刚放下的手又握上了刀柄。
惧于他们手里的刀剑，赵石没有走得太近，稍隔着些距离用嘶哑的嗓音喊道：“这位爷，我是个铁匠，全家愿卖身救我生病的小女儿一命，求您通报主家一声！”
赵石弓着身子，原本壮硕的块头这一个月间干瘪下去，身上破烂衣裳空荡荡的，在高头大马前显得愈加卑微。
秦尧蹙额看着这一家人，大大小小蓬头垢面的，不想带去少主面前。
但摸到腰间的手枪，想到曾听师父说过，秦家缺好工匠，否则产不出如此厉害稳定的火器来。
说不准呢？
“你，过来伸出手掌我瞧瞧。”
赵石闻言，忙将女儿小心放在妻子怀里，走上前去伸出双手。
秦尧借着火光，见手掌粗大，手指关节处皆有老茧，还有些烫伤割痕，心底信了八分。
又问了他女儿的情况，才说：“等会儿，我去通报。”
赵石欣幸不已：“多谢，多谢！”
秦仪君在那家人横过道路时，便看向了他们。
只是旁边侍卫呼噜呼噜的嗦面声接连不断，听不到他们和秦尧在说什么。
秦尧走到大石头旁边，弯腰说道：“少主，那逃难的一家子想卖身救女儿，男子说他是铁匠，属下看过手掌应是真的。”
秦仪君一下子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卖身，救女儿？”
“是，女孩子抱在怀里，发了高热神志不清。”
“让他们过来。”
三人穿过层层侍卫走过来，在隔那块大石头还有几米远的地方停下。
赵石按之前瞧见过的，带着家人行了个怪模怪样的礼，抬眼见坐在石头上的姑娘正看着他，正准备说的话一时堵在了喉咙里。
那双眼睛极清亮，明明没透露出什么情绪，却压得他不敢再随意开口，只好牢牢回握妻子抓着他衣袖紧张到发抖的手，一脸希冀地看向那位贵人。
秦仪君打量着眼前这一家子，这是她第一次真正见到难民。
原来见到的，都是已经进了城或在秦家的庄子里，被安置好有了衣服和吃穿的。
而这一家子，衣裳破破烂烂满是灰土，身上有些地方挂了彩，尤其那名男子，脸上有大片青黑淤痕，再加上凹陷的脸颊，有些骇人。
现在还是春日，早晚天气尤其寒凉，他们身上的衣裳不厚还破了洞，此刻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除了那个被妇人抱在怀里的小孩，她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
“你们从哪来的，为何要逃难？”
听见贵人问话，赵石连忙将自己这一个月的经历和盘托出。
说着说着，他禁不住悲从中来，强忍眼泪带上了哭腔：“贵人，我会打刀剑，是靖边城数一数二的铁匠。儿子十三岁了，也有一把子力气能干活。一家子都肯卖身，只求救救我女儿！”
“你们也愿意吗？”秦仪君看向他的妻儿。
周遭的众多侍卫和眼前一身贵气的姑娘让杨玉兰有些瑟缩，却仍用发抖的声音坚定答道：“愿意，愿意的！”
“嗯，妹妹是亲人！”赵铁柱也跟着点头，看不出半点勉强的样子。
听完他们的回答，秦仪君有片刻失神。
原来即使在男尊女卑的古代，也会有父母愿意以卖身入贱籍为代价，只为救女儿一命啊。
原来只要父母教得好，男孩子也会懂得姐妹是骨肉至亲，而不是让他过上好日子的工具啊。
在号称男女平等的现代，还有许多父母用女儿的血汗供养儿子呢。
见这位贵人半晌不说话，赵铁柱急了，噗通一声跪下来磕起了头：“我不想妹妹死，也不想妹妹烧成傻子，我一定努力干活，求您救救她！”
她还没反应过来，男孩子已经扎扎实实磕了好几下，额头被地上的砂石磨破，沾着细小砂砾渗出血丝。
“好了，起来吧！”秦仪君应下。
她又没说不救，只是走了会儿神。
听完铁匠的叙述，就决定要救这个女孩子的。
她看得出，这一家人都是实心实意爱护小女孩，真是个幸运的孩子。
这九年祖父弥补了一些她亲情方面的缺憾，但从前的经历无法完全磨灭。
遇见这样的一家人，她愿意保住这份她不曾拥有、弥足珍贵的亲情。更别说铁匠，正好是紧缺人才。
这些年秦家一直在按照图纸仿制火器，但碍于材料和手工艺限制，威力和稳定性没有现代工业出产好，只能通过多次实验和分工协作，一步一步完善。
如今顶尖的工匠都归皇室所有，秦家能招揽的匠人有限，而且没签卖身契的也不敢让他们接触机密。
以后的工业发展还要依靠这些匠人，送上门来愿意卖身的铁匠，再好不过了。
秦仪君吩咐道：“珠鸢，去拟契书。”
自己也去马车里装作拿药，进空间翻了一瓶小儿退烧药出来，又拿了一小瓶碘酒。
看小女孩那瘦小的样子，对应剂量喝五毫升就好，于是将退烧药递给秦尧：“喝半瓶盖，隔三个时辰后再喝半瓶盖，退烧为止。”
赵石见状，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到：“贵人，这……不需要先看大夫吗？”
“还想不想救你女儿了？这可是神药！”秦尧听见他质疑自家少主，猛地一瞪眼。
想到这兄弟还不知道少主的身份，于是放缓语气：“我们少主是福惠县主，少主拿出来的药，定可救你女儿！”
赵石想错了，她出门还真没带大夫，她自己就会一些，不行还有最强后援团。
因为她原本的身体已经转移到农家乐旁的基地，那边可是配备了一个顶尖医疗团队，随时可以远程问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