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望川捐纳
下位的大臣们都是毕恭毕敬垂首站立，等着皇上说第一句话。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约莫三五分钟过后，有人注意到了承恩公并未上朝，对着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都是同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人分别是御史大夫张洋，正议大夫常中周。
但见其他官员都是正襟站立，不知道此时都揣着什么心思，一个个闭口不言，大殿内鸦雀无声。
谁都怕在这节骨眼被皇帝盯上，因此两人将头埋的更低了些。
楚炎冥看着这群大气都不敢喘的官员，脸上的愠怒更沉了些，最后，将目光锁在侍中杨琳身上。
杨琳年二十六岁，身着淡白色宫装，颇有些书生意气。此次望川赈灾，楚彦冥选择的赈灾主理大臣之一就是此人。
“杨琳，望川赈灾之事准备的如何了？”
“回皇上，”听到点自己名，杨琳朝右一步出了队列，双手秉持象斛，开口道，“臣已联系到望川太守徐明，基本摸清形势，明日即刻出发，但”。
说罢朝着楚彦冥望了一眼，再度低头，“臣有一事，请皇上定夺。”
“说。”一个字，却是气势十足。
“回皇上，望川水灾已持续一周，受灾民众可达七千二百八十多人，鸡鸭牛等牲畜损伤无数，急需温饱物资和医物治疗。”杨琳憋着气一五一十把望川的情况说了出来，在场无人不震惊。
尤其是前天刚从望川探报回来的刺史唐显正肉眼可见的惶恐。
昨天上午才刚对楚炎冥汇报过望川形势，今日杨琳就捅了娄子，受灾伤亡数据比他上报的足足多了三倍还要多些。
心这会儿简直要冒出嗓子眼了，小腿也不由得发起抖来，虽说如今的天子年轻，可是治政手段残忍果断。连承恩公也不是对手，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刺史。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楚炎冥寒冽的声音响起，“杨琳，此番数据是否真实？”
“微臣不敢欺瞒皇上。”寥寥几个字便说明了一切。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楚炎冥拍案而起，目光紧锁在唐显正身上，“果真是朕的好臣子，我大离国的福气啊。”
“皇，皇上是臣办事不周，臣知罪”，话毕，唐显正提着官服战战兢兢地跪在大殿中间，额头伏地，“臣愿领命，即刻前往望川，赈灾。”
“唐刺史知的是什么罪，你何罪之有？”楚炎冥并不打算放过他，早有人私下汇报说唐显正为官不正，仗着朝中某些官员可依靠，平日里对政事处理潦草，为官五年，资质平平。看他本分踏实，便想在他和杨琳之间选一个主理此次赈灾事宜，没想到他竟胆大到这种地步，在他的眼皮底下干这等草菅人命之事。
此次杀鸡儆猴，朝中某些人已然按捺不住了。
“因微臣最近身体抱恙，故而对于望川之事略有疏忽，微臣愿带罪请命，还请皇上恩准。”杨琳磕头如捣蒜，那颗忐忑不安的心越跳越快，他多希望皇上看在他本分的面上，准了他的请奏。
但他不知道的是，楚炎冥有个习惯，对于不忠的人绝对不会施以第二次机会。
只见他背着手从金銮座上走了下来，在唐显正那里停住，身形修长，自带的帝王气息，目光却转向别处，“其他人还有何见解？”
御史大夫张洋站了出来，“臣有事启奏。”等着皇上点名还不如自己主动，今天出了唐显正的事，这个早朝皇帝势必要放一波人的血。
与其被动被揪，自己主动站出来，见解往那里一摆，皇上自是不会拿他开涮。
“何事？”
趁着皇上和张洋问话，杨琳坦然走进了队伍当中，冷眼扫了一下伏地而跪的唐显正。
“皇上，现如今望川水灾严重，距离最近的肃川和祈川多贫瘠之地，民众生活不富裕，恐不能提供救济，当务之急还需要朝廷出资治理”。
一句话总算说到了点子上，顺便还提了肃川和祈川的贫穷现状，楚炎冥点了点头，还未开口，就听到传来安国仪的声音，“近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各川上供不足，我朝怕是难以拿出充足物资。”
说罢，单腿下跪，朝着楚炎冥行了礼：“臣早些有事，故而来迟，还请皇上见谅。”
楚炎冥“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臣愿拿出五十石粮食，白银一千两，用以赈灾。”安国仪目光炯炯，颇有些骄傲之色。（一石是六十斤，五十相当于三千斤）
楚炎冥也不说话，目光寒冷，好一个承恩公，名下房产，地契无数，如今，拿出这区区蝇头之力竟然敢在他面前邀功。但此时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倒是要看看，这朝下四五十个人，今日都会有些什么举动。
承恩公开了捐纳的头，殿内有一半大臣也纷纷响应。
“记”。楚炎冥差人送来了纸张，杨琳开始一个一个记录。
承恩公，粮食五十石，白银一千两；御史大夫张洋，粮食十石，白银五百两；正义大夫常中周，粮食十石，白银五百两
看着大臣们踊跃捐纳，楚炎冥脸上并没有显现出喜色，反而听到杨琳念出来的一个个数字，脸色越发难看了。
心里的火气几乎按捺不住，即刻就要喷发。
见皇上周身寒气逼人，小德子忙上前扶他走上金銮座。
一杯茶放在嘴边，楚炎冥轻轻抿了一口，右手紧捏着杯身，几乎要将他捏碎。
等到最后一个人报完数量，杨琳把纸张递了上去，“皇上，总共捐纳的粮食是一百石，白银三千两。”
小德子双手端放到楚炎冥面前。
楚炎冥提笔在纸张空白处写下几个人名，让小德子通报，遂即宣布退朝。
一众大臣愣在原地，不知道皇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安国仪，唐显正，杨琳，留，其他人，散。”
听到自己被留下，唐显正求救般地看了一眼安国仪，自打刚才跪下请命，一直到退朝，皇上也没让他起来，知道触犯了天威，这会儿只能把希望抱在承恩公身上。
安国仪却也是冷眼瞧了他一眼，没作声就去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