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芙蓉树下藏一坛芙蓉花醉~
大雨倾盆,雷电交鸣。
似有意阻挠八月的芙蓉如期绽放,竟有惊天滚雷直接打落,当即劈开了一株花树,周遭也被折腾得一片狼藉。
雷雨宣泄了一夜,总算在日出之际,收敛了情绪,化为露珠装点着花草,此刻的蓉城清新盎然。
一曲小调悠扬悦耳,长裙随着发髻上的流苏翩然摆动,细腰缠花,漫步在雨后的石子路上。“轻抹胭脂~拒了寒霜~惹得世人醉。。。哎呀!”一声吃痛,叶天清绊倒在了路上。
轻拂裙摆,回首望去,发现一芙蓉细枝凭白拦在了路中间,顺着路旁栽种的花树细细察看,“这。。。真是遭了罪了,也不知能不能救。”她捡起了枝干,扶起了倒在泥地里的那一株小花树。
绕过一处花墙,未进其院,便能听到郎朗书声。嘴角不禁露出一抹微笑,“那傻子,不会又念了一宿吧。”
推开院门,只见寻墨一身粗布长衫打扮,漆黑长发滑过肩头,额前细发下生着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时不时捧着书摇头晃脑诵读诗文,清秀的外貌下又透出一丝憨傻天真。“爱之不以道,适所以害之也。。。”
“咳咳!少念叨些文绉绉的话。我都在站院内许久了,也不见你搭理我。可别是书读太多了,脑子变得痴傻,万一院里进了贼,也不知!”叶天清嘟着小嘴,轻缓缓地放下那株芙蓉花树,扫了扫裙边的灰土。
“你这是怎么了?怎得身上都是泥?不小心磕哪儿吗?”寻墨放下书,急匆匆地走下屋前石阶。谁知,石阶苔藓被大雨浸泡,湿润地很。他一个不留神,直接脸着地,狠狠地摔趴在了地面上。
“哎呀!当心!下过大雨,这路滑得很!”叶天清过去搀扶,“这真是巧了,我摔了一跤,你也跟着摔跤!这下好了,想让你帮我递个茶水,都不忍心了。”
“你可有伤到哪儿?我不打紧,快给我看看!”寻墨察看着她的双手,看看是否有擦伤之类,似乎没什么大碍,继续道:“昨夜下过大雨?”他挠了挠头,“可我一直都是醒着的呀,怎听不见雨声。”他踮着脚朝着一株花树走去,晃动了下枝叶,看着雨水滴露哗啦啦地洒了一地,傻笑惊喜道:“咦!这雨下得可还真大啊!”
“你在做什么呀!这不是把衣裳也打湿了!”叶天清气恼说道,这怕不是一个傻子吧!
“嘿嘿嘿嘿~我这书念得,脑子好像真的不好使了。天清,你可别着了风寒。进屋,我给你递杯热茶。”
叶天清轻叹,笑着摇摇头,“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乡试在即,我可不敢打搅你。只是无论怎样,你都要顾好自己,莫要为了功名,失了心智。你明白吗?阿墨。”
两人互相搀扶,进屋坐下。“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保重自己。待我金榜题名,就风光迎娶我的天清姑娘,此生,绝不负你。”寻墨挺着胸膛,笃定发誓。
两人谈笑间,院内木门轻轻推开,有一人偷偷潜入,怀里像是抱着什么东西。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我在花坛附近瞧见了一株花树像是被雷劈焦了,连根倒地。想着你这里宽敞,就把它拾了来,栽在你院里,看看能不能救活。”叶天清起身,想去院中看看。抬眸望去,却看到一个身影鬼鬼祟祟。
“我陪你一同看看,怎么不走。。唔!”寻墨话说到一半,就被捂住嘴巴,好奇地顺着天清的视线看了看,“唔唔唔唔!四。。四叔,他在做什么?”
“嘘!看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八成又在藏酒了呗。上一回贪多喝过了头,便病了半月,好了身子就被四婶那一顿打!我倒要看看这一回,他老人家又要把酒藏哪儿,回头就跟四婶说!”
“天清。。。这不好吧。四叔他怪可怜的,街坊领里都知道他最是爱酒。”
叶天清浅浅瞪了寻墨一眼,寻墨当即就闭上了嘴。
只见四叔拿起院中的铲子,寻了一处空旷地,左右观望,便开始刨坑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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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是满月,月光皎洁无暇。院中点起石灯,更显通透明亮。
四叔像是心情不错,同四婶一道,来寻墨院中,摆起了简单的晚宴,小聚一番。
“哎呀!老远便闻到饭菜香了,这一看就知道是天清的手艺喔~老头我,今天可算有福咯!”说着,将长凳拉开,让四婶先入座。
“哼!敢情是吃腻了我老婆子做的菜了呗。”
“哎哟!这说得是哪里话!要不是你辛苦照料我大半辈子,我这老头还能活到这岁数嘛!”
两位老人一大把年纪,可仍是有打有闹。寻墨看着,也跟着一同乐呵。
叶天清端着最后一盘菜,慢悠悠走过来。寻墨见状,连忙起身接过,“我来,我来。”
“哟~你瞧瞧人家,还知道搭把手。半辈子了,也不见你这样热乎,怕是只有酒坛子,能叫得动你这尊大佛吧。”
一听到酒坛子,四叔心里咯噔一下。“唉~这酒伤身,我可不敢再喝。那个。。。阿墨啊,你可不能嗜酒成性,坏了读书这脑子。咳咳~咱们开席,开席!”说罢,夹起一块红烧肉,就往四婶碗里放,“老婆子,多吃点肉,瞧你瘦的。”
四婶瞅了四叔一眼,抿了抿嘴,就忍不住笑,调侃道:“这么好的日子,不来点酒?”
“诶!!不来不来!打今日起,我戒酒!我老头子与酒,那就是分道扬镳啊!”四叔拍桌起势,惹得一旁的四婶哈哈大笑。
叶天清与寻墨相视一笑,并未搭话。直至茶余饭后,四人又开始闲聊。
“唉~这我说啊,我活了这大半辈子,今天,总算明白了。这酒啊真是可以不喝,但是这人,真是不能没有。你们别看四婶平日里,跟个泼妇似的!”
“你说谁呢!”四婶拽起他的耳朵,威胁道。
“诶诶诶!!疼!疼!老婆子!我温柔可人的老婆子诶!我是说!你比那酒哇,重要多啦!你就是怕我喝多,怕我伤了身子。老头我啊,永远念着你的好!”说罢,四叔搂住四婶的肩,轻拍安抚。
叶天清看着眼前这一对老年璧人,实不忍说出真相。眼珠一转,打趣说道:“唉~那真是太可惜了。阿墨藏了一坛芙蓉花醉,就在那片空地上,本想着今日挖开来喝的。”
四叔瞅着天清所指方向,心头一惊,慌里慌张说道:“现在哪是喝那坛酒的时候呀,最起码要等个三年五载的哇!”
此言一出,四婶颇为疑虑地瞄了一眼,“你不说你不喝酒吗?你知道这院里埋了酒?!”
“我。。。我。。我是说那酒刚埋下,要等几年才。。。。啊不不不,我不喝酒,哪里知道这小子竟然在院里藏酒!真是!”四叔眼瞅着四婶像是要提刀过来,大喊“那什么!。。。阿墨!那酒可不能背着我喝咯!”说完,就冲出了院子,逃命去了!
一阵曼妙笑声响起,“我又没说那酒是四叔藏的,他老人家怎么还不打自招了呢!”
“那。。。那酒要不要还给四叔啊~”寻墨想着自己也不喝酒。
“你是不是傻!肯定不能给四叔啊!还要防止他转移赃物,你去把它挖出来,我们换个地方藏!待到。。。嗯。。三年后吧。等三年后,我们再挖出来,好好尝尝。”
寻墨点点头,拿起铲子刨土挖酒,忙前忙后。叶天清拿出一些细麻绳将那株芙蓉花树的枝干重新固定好,重新栽种。
一顿收拾,两人背靠背,瘫坐在院落里。
“唉~这些花草的生命太过脆弱,不能跑,不能藏,只能凭白待着受天灾之苦。我觉得,还是人厉害些,坚强些,遇到磕磕碰碰,总能抗过来。”
寻墨望着她,愣愣点头。
“它的根毁了大半,希望它能活。待到花开,我想,那坛酒也该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