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结局
乐祈年仔仔细细观察着被他按在地上的男人。
这张脸, 的确是阎煜没错。他亲都亲过那么多回,怎么可能认错?
但是这周身的煞气,也的确属于他的鬼媳妇儿。他和鬼媳妇儿订立过生死契约, 对方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为什么阎煜身上会有鬼媳妇儿的煞气?他为什么要穿品如的衣服?
乐祈年思索了几秒钟, 紧接着脑海中跳出了他用玄清八卦镜占卜的画面。
第一次他占卜时, 八卦镜中显示的是阎家别墅的画面。
第二次占卜, 显示的则是深山别墅的画面。
两次他都以为八卦镜出了故障,显示的是他所在的位置, 而不是鬼媳妇儿所在的位置。
可仔细想想, 两次占卜时,阎煜都刚好和他处于同一个地方。
再加上他和别人亲近时, 印记总会疼痛, 但和阎煜亲近时印记却毫无反应……
有没有一种可能……阎煜就是他的鬼媳妇儿?
“……是你吗?”乐祈年怔怔地问。
阎煜一言不发, 只是轻轻点头。
狂喜的情绪一瞬间摄住了乐祈年, 他不可抑制地笑了起来。世界上什么最值得开心?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他一下子占了两样,能不开心吗?
他找了这么久,原来鬼媳妇儿就在他的身边。
他有好多好多话想跟鬼媳妇儿说, 但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就是无尽的尴尬。要知道,他可是一直对外宣称自己丧偶的。阎煜向他表白的时候, 他还义正辞严地用“我已经结婚了”这种理由拒绝。为此还闹得搬出了阎煜家……
不行,好尴尬!脚趾快要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而且……他一直以为鬼媳妇儿是个女鬼啊!成亲七百年后才知道自家媳妇儿性别为男,他的脸都要没地方放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 乐祈年急忙跳起来。
“无明还在画中世界!必须想个办法消灭他!”
“那你说怎么办?”阎煜坐起来问。
“烧了那幅画!”乐祈年说, “无明依凭在画中, 烧掉画他就会魂飞魄散!”
就像是在回应他的话一样, 画布中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就和乐祈年在画中世界中所看到的缝隙完全一致。缝隙另一侧是乱石遍地的坑洞。
说时迟那时快,一只白色的手从缝隙中伸出,五指张开,像是要抓住什么的样子。
接着,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色人脸也钻了出来。
他半个身体还陷在画中,半个身体却已经探入现实世界!
“乐!祈!年!”带着回声的咆哮如惊雷般响彻耳畔,“你休想逃走!我会杀了你,杀了你们所有人!”
无形的涟漪以肖像画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地下密室的景象开始扭曲,乐祈年仿佛置身于一处不断旋转的漩涡之中。
无明难道要将整个空间都吸进画中世界吗?
阎煜眼神一凛,周身涌出煞气的洪流,扑向肖像画。
可就在煞气接近肖像画的瞬间,无明那没有五官的白色脸庞赫然出现了一张脸。
斜飞的眉宇,澄澈的桃花眼,带着弧度的嘴唇——正是乐祈年的面孔。
阎煜不禁犹豫,煞气停止了攻击。
即使知道那是无明故意幻化出来迷惑他的景象,他也没办法对乐祈年的脸下手。
无明非常清楚他内心的弱点是什么。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现在,他都热衷于玩弄人心。
乐祈年推开阎煜,大声念诵召唤火炎的法咒。金红色的烈焰从他指尖升腾而起,涌向肖像画。
化作乐祈年模样的无明诡秘一笑,脸孔瞬间融化,然后凝聚成一张年幼女孩的脸。
“小乐哥哥,我好害怕……”金飘飘委委屈屈地望着乐祈年。
她的脸再度融化,变成了君修言。
“乐祈年……”
然后变成文森佐,变成唐雨诚,变成白胜……
“不要杀我!”“不要伤害我!”“小乐哥哥,我身上好疼啊,救救我!”“年宝,我们不是好兄弟吗?”
最后变成了一个略显稚嫩的少年面庞。
他抬起眼睛,轻声呼唤:“师兄……”
火焰错开了肖像画,涌向旁边的一幅挂画。只一秒钟时间,挂画便被烈焰所吞没。
炽热的爆风席卷了整间密室。肖像画从墙上掉了下来。
乐祈年来不及心疼古董,因为周围空间的扭曲越来越厉害。再不毁掉那幅画,恐怕他们都会被画中世界所吞噬!
就在这时,肖像画突然长出了两条腿。
那是两条细细长长的小腿,同偌大的肖像画十分不相称,小得有些可笑了。
两条小腿迈开步伐,朝那幅燃烧的挂画跑去。
化作君霓云模样的无明发出怒不可遏的尖叫,原本端庄的少年面孔转眼间变得狰狞如鬼怪。
他抬起手,想呼唤咒术,却愕然发现举起肖像画的是一个红灰相间的玩具奥特曼。
那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地下密室里?
为什么还会动?
身为游魂,无明看见那玩具的第一眼就认出,玩具身上依凭着一个和他一样的亡灵。
那亡灵有一张女人的面孔,他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你要相信——”
奥特曼奋力冲向火堆,然后将肖像画掷入火焰之中。
“——光!”
无明的尖叫声震颤着整个空间。
画布首先起火,刺鼻的气味充斥着地下密室。
他想起来了,玩具身上的那个女人亡灵叫作曼珊。很久以前,曾有一个人向他求取符咒,要杀死曼珊。
她死后没有去往生吗?魂魄被乐祈年拘住了,成了他的傀儡?乐祈年早就料到自己可能在君家遇上伏击,所以将傀儡带到这儿,给他埋了一记后手?
不论是七百年前还是现在,为什么乐祈年每次都技高一筹?
肖像画已经无法当作凭体了。一旦它燃烧殆尽,自己也会跟着灰飞烟灭。趁现在离开去寻找新的凭体好了。虽然每次更换凭体都会削弱他的力量,虽然乐祈年肯定会以他为目标而到处搜寻,但总比死在这里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变回灵体,准备脱离肖像画。
然而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小腿,将他往画中世界拖去。
无明低头一看,抓住他的竟然是他所搭起的白骨之塔中的一具骸骨。
那东西怎么能违抗他的命令?
“神师……”白骨的下颌动了动,空洞如夜风的声音回荡在耳际,“神师不是说,能治好我的病吗……”
随即又有一具白骨攀上无明的小腿。“神师明明说可以救我妹妹的……”
白骨接二连三的朝上攀爬,仿佛将无明当成了脱离苦海的蜘蛛丝。
“神师,为什么欺骗我?”
“神师,我明明那么相信你……”
“神师,原来你一直在利用我吗?”
无明踢开一具白骨,但很快就有另一具白骨取代它的位置。
这些东西……要造反吗?
他曾吞噬过一些人的魂魄以壮大自己的力量,也曾将一些人关进画中世界,用来实验他的新符咒。这些白骨就是他们残留在世上的最后一丁点儿残渣。
他们本该对自己百依百顺,为什么现在却反过来桎梏了他?
无明从来不相信什么多行不义必自毙,什么天道好轮回。那些话都是无力反抗强者的弱者用来聊以□□的。
这世界从来强者为尊,只要力量足够强大,就能为所欲为。只要将所有仇人都杀光,就不可能有人复仇。
可为什么那些比蝼蚁还卑贱的弱者,却能让他动弹不得?
又一具白骨爬了上来。他还不算是完全的骸骨,仍残留着不少血肉,头颅上还有半张脸,能看得清面容。
“师父,你不是说要栽培我当你的接班人吗?”郑昭羽的亡骸死死掐住无明的肩膀,“原来你一直都在骗我……你这个骗子!”
无明想推开郑昭羽的亡骸,可双手也被无数白骨所抱住。
无明即使面对强敌也从来无所畏惧,但此时此刻,看着层层叠叠的白骨,他心中却涌出了无尽的恐惧。
他也会死,会沦为同这些蝼蚁一样的下场。
“放开我!我命令你们,放开!”
头顶的缝隙满是火焰和烟尘,画中世界也跟着熊熊燃烧。
“不要……我不想死……我要,我要……”
他的声音被烈焰燃烧布料的噼啪声所吞没。
化作尘埃与灰烬,与这世上最卑微的尘土并无两样。
乐祈年望着画布最后一角被火焰吞噬,总算松了口气。
他觉得呼吸困难,大概是因为地下密室内氧气不足的缘故吧?
他想控制住火焰,以免火势波及周围,却一阵头晕目眩,朝后倒去。
一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他。
与此同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救护车的鸣啸。
数日后。绿江市第一人民医院。
文森佐拄着拐杖,在金飘飘和金渺渺一左一右的护送下推开病房门,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
他头上缠着绷带,脸上贴着纱布,一条腿打着夹板。凄惨到连走廊上路过的病人和家属都忍不住对他侧目。
不过他的精神还算不错。医药费全都由君家承担了,他一分钱也不用花。因为在官方说法中,他的伤是因为“吃了毒蘑菇后产生幻觉的君修言对他大打出手”而造成的。君修言理所当然要赔偿他的损失。反正他们君家有钱,不在乎那么一两个子儿。
“哦,你醒啦。”他对躺在病床上的年轻人说。
君修言眼神茫然,像是还没从沉眠中清醒,仍弄不清自己身在何方。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转动脖子,打量着文森佐和双胞胎。
“我昏迷多久了?”他声音沙哑。
“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文森佐沉痛地说,“大家都以为小君哥哥不会再醒来了呢。真是医学奇迹啊!”
君修言定定地看着两只小萝莉。“如果我真沉睡了二十年,她俩为什么一点儿也没长大?”
文森佐淡定地说:“哦,她们其实是金飘飘的女儿,金小云和金小雾。”
“我信你个鬼!你这个老外坏得很!”
金渺渺撇撇嘴:“小君哥哥的反应真没意思。”
“说!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三天。”文森佐如实回答。
君修言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记得去我家密室清点东西,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看着被裹成木乃伊状的文森佐:“你怎么会变成这副德行?”
“你吃了毒蘑菇,狂性大发,对我做下了天理难容的事。”文森佐再度沉痛地说。
君修言:“……你够了吧?”
“以上是对外的说法。”文森佐道,“你好好记住了,如果有外人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漏嘴。”
“那真实的情况是什么样的?”君修言问。
“你被无明鬼上身,把你家老祖宗关进了画中世界,还对我做出了天理难容的事。”
君修言:“……”
文森佐简明扼要地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君修言越听脸色越苍白。当他听到乐祈年在他家地下室放了一把火时,脸色难看到仿佛刚从棺材里抬出来似的。
“乐祈年就住在那边的病房,你想揍的话就揍他。”文森佐飞快地出卖了队友。
“我不想揍他。”君修言神色灰暗,“我只是……觉得自己挺没用的。”
爷爷被阴魂附身,他竟然完全没看出来。这也就罢了,就连他自己也中了招。还需要乐祈年来解救他。
他以为自己是君家嫡传,天之骄子,可遇到乐祈年后才知道什么是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老祖宗”能跟无明战成平手,后辈却沦为无明的傀儡,这是不是一代不如一代?
如今爷爷已经仙逝,君家的大任落在他肩上,他这样的人真能担得起那样的责任吗?
文森佐斜觑着君修言:“如果你觉得自己没用,那就从今天开始努力好了。”
君修言惨然道:“这管用吗?”
“不然你要从明天才开始努力吗?”文森佐奇怪道,“那不就浪费一天了?”
君修言忍不住一笑:“说的也是。”
“对了,听说《谁是通灵王》还要办第二季。”金飘飘兴高采烈地说,“小君哥哥要不要也参加一次?不是当嘉宾,而是当选手哦!”
“……那节目还能办第二季?”君修言纳闷。
第一季命途多舛,每期节目都要出状况,比到最后还因为投资方的缘故硬是颁个四个奖,导演的发量和开播时相比只剩一半。比赛结束后,一个嘉宾谢世,一个选手失踪,这居然还能办第二季?
“第一季反响毕竟挺不错的嘛。”文森佐耸耸肩,“虽然有一些投资方撤资了,但也吸引了不少新的投资者。听说第二季还要面向全球海选呢。”
君修言的太阳穴又开始突突地疼了。果然只要能获得利润,资本就会不顾一切地前赴后继。
“我不参加了。”他郁闷地说,“我有自知之明。”
文森佐刚想说什么,君修言就打断了他:“如果《谁是通灵王》还有第三季,我可能会考虑参加。中间的那一年,我要用来好好提升自己。”
文森佐露出笑容。双胞胎对视一眼。
“那我们也参加吧姐姐!”金渺渺眉飞色舞,“我们可以炼出更厉害的蛊,到时候一定要赢!”
“小文哥哥,你也参加吗?”金飘飘问。
“那时候我应该已经大学毕业回意国了。”
“哎,怎么这样!”
君修言的病房热热闹闹,乐祈年的病房也不遑多让。
他没受外伤,但因为体力不支而晕倒,被送到了医院。在阎煜的要求下硬是住了三天。
今天刚好是他出院的日子,前来迎接他的正是——
“我的年宝啊,你咋这么不仔细呢!”白胜的大嗓门连走廊上都听得见,“咋吃个蘑菇还中毒了呢?”
接着他神秘兮兮地问:“蘑菇中毒到底会看见什么?我听说会看见很多小矮人跑来跑去,或者鱼在空中飞,或者家具突然长草。是真的吗?”
乐祈年扣上衬衣的扣子,无奈地笑了笑:“我看见好多死人骨头在追我。”
这倒也不算说谎。他的确看见了许多亡骸,只不过那不是蘑菇中毒所看见的幻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送他到医院的救护车是唐雨诚叫的。唐雨诚自始至终坚定地认为乐祈年、文森佐、双胞胎他们的异状是误食毒蘑菇的后果,晨曦传媒官方发布的通稿中也这么说。乐祈年聚众吃火锅食物中毒还上了热搜,这届网友还真是挺闲的。
即使告诉唐雨诚,君修言被游魂附身,乐祈年被关入画中世界,文森佐双胞胎他们看见幻觉,唐雨诚也不会相信的。更何况幻觉对他根本不起效。当双胞胎看见自己被疯长的植物所包围时,唐雨诚只看到她俩在跟空气斗智斗勇。要他相信世界上存在超自然现象,可能比登天还难。
乐祈年有时候真想在唐雨诚面前演示一下真正的法术,让经纪人开开眼,彻底改变他的世界观。可转念一想,唐雨诚这样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所以,乐祈年他们也只好统一口径,宣称他们在君修言家聚餐时误食了毒蘑菇。
“小乐啊,最近给你放个假吧。”陪乐祈年办出院手续的时候,唐雨诚用同情的语气说,“你忙了这么久,也该好好休息了。”
“唐哥我也要放假。”白胜用耍赖的语气说,“小乐我们去冲浪怎么样?我一辈子都不想滑雪了,但是冲浪好像挺有意思的!”
“不!准!”唐雨诚厉声说,“《谁是通灵王》准备办第二季了,我打算送你去参加!在那之前你给我好好待着,远离危险的运动!”
“什么?我能参加?”白胜大惊,“可是我……我的实力行吗?”
“什么?那节目还要办第二季?”乐祈年也大惊。
“虽然第一季出了很多状况,但热度远远超出估计。第二季当然也要提上日程了。”唐雨诚说,“热度和流量就是钱,谁会跟钱过不去?”
白胜戳了戳乐祈年:“小乐,你快教教我吧,要不然等我上了节目肯定要丢人现眼了!我给你,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乐祈年叹气。他衷心地为简亦道导演的头发默哀。
不过第二季没了他,没了幕后黑手,应该也不会出状况了吧?
就让那档真人秀成为普通的玄学通灵节目好了。
虽然“普通”和“玄学”、“通灵”似乎互相矛盾的样子……
一些事情平息了,另一些事情才刚刚开始。
《谁是通灵王》的爆红不仅仅让它成了现象级的综艺节目,同时还改变了许许多多人的生活。
许小小背着挎包,快步走向公交车站。
今天她要去一家网红视频工作室面试。在给乐祈年剪个人mv的过程中,她积累了不少剪辑经验和技巧,所以投简历一次就投中了。这份工作薪资不菲,她一定要在面试里认真表现,拿下这个活儿不可!
迎面走来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丈夫戴着墨镜,一手挽着妻子,另一手牵着一只浅黄色的小狗。
许小小认出了他们。“林霞老师?欧兴邦老师?”
老夫妇停下脚步,讶异地端详许小小。“你是?”
“我参加过《谁是通灵王》第一期。您可能没印象了吧?”许小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霞仍有些茫然。她丈夫开口:“她是藏在车里的人之一。就是乐祈年找的那个人。”
“哦!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林霞豁然开朗,“你这是去上班?”
“去面试。”许小小说。
小狗摇头摆尾,绕着许小小蹦蹦跳跳,在她脚腕上亲昵地蹭了蹭。许小小弯腰摸了摸小狗的脑袋,它的尾巴都快摇成电风扇了。
“那祝你面试成功!”林霞笑着说。
“谢谢老师!”
告别林霞夫妇,许小小来到公交车站,很快就等来了她要乘坐的那一路公交车。一早上就如此顺利,她觉得今天的面试肯定能成功。
公交车驶过绿江市博物馆门前。向来门可罗雀的博物馆,今天门口却排起了长队。许小小适才想起,博物馆正在举办雍朝文物展,不仅展出了许多馆藏的精品,更重要的是还展出了一批刚从雍文帝墓中出土的文物,吸引了大量游客。
当然,展览的火爆一定程度上也是托了《谁是通灵王》的福。因为它的火爆,许多对历史考古不感兴趣的人都对雍朝历史产生了极大的兴趣。许小小看见不少父母牵着孩子一起在门口排队。没准未来的考古界大佬就会从那些孩子中诞生呢?
绿江市之外,同样有一个地方宾客盈门,那就是青河镇的一家民宿。
梅小稻身穿飘逸的汉服,热情地将住客领进民宿中。在《谁是通灵王》风波之后,青河镇的旅客流量不减反增,梅小稻的民宿成为了游客的首选,预约都已经排到半年之后。梅小稻整天忙着接待游客,自己差点被骗婚那事已然被抛在脑后。
赚钱都来不及呢,还要什么男人?梅小稻美滋滋地想。
与此同时,青河镇一家服装店中。
“欢迎光临!”祝青迎向客人,“您随便看看!”
她在这家新开张的店铺中担任销售。这家店的服装品牌是老板原创的。老板在国外学过服装设计,如今回国发展。她品位不俗,设计出来的服装结合了古典与现代的特征,很受年轻人的欢迎。
店铺的生意蒸蒸日上,祝青的提成也跟着水涨船高。在这里,没人会打她,没人会瞧不起她,她可以用双手养活自己和孩子。
将来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绿江市英才小学,二年级三班。
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黑板:“同学们!今天咱们班来了一个转学生,请大家鼓掌欢迎!”
一个瘦小的男孩在雷鸣般的掌声中走进教室,惴惴不安地望着满教室的同学。
班主任和蔼地笑了笑:“你来给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吧?”
男孩抓着校服衣摆,怯生生地说:“大家好,我叫……我叫舒放。”
说完这句话,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茫然地看着老师。
老师鼓励:“你可以说说你的爱好,平时喜欢做什么,最擅长哪门学科,有什么目标或者理想。”
舒放思考了片刻,壮着胆子说:“我喜欢看书,还喜欢散步。我最擅长的学科是数学。还有,我……我的理想……”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大声说:“我想当警察!”
绿江四中。
“唉,旧校舍真的要拆掉了。”邹静静站在新校舍的走廊上,出神地望着操场对面的旧校舍。
教学楼周围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搭建了脚手架。因为怕影响学生们学习,所以施工队目前只做了准备工作。等放了暑假,就会正式拆除旧校舍。
不光旧校舍,学生们都知道校园内还有其他一些东西也即将烟消云散了。
比如姚校长。
《谁是通灵王》曝光了他的丑闻,之后他便被撤了职。学生们兴奋地传言校长因为贪污受贿,正在接受警方的调查。他们对姚校长丝毫不抱同情,大家都知道那家伙见钱眼开。没了他,学校的风气没准会焕然一新呢!
“要是邵老师能当校长就好了,他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校长!”
“可他太年轻了吧?等他当校长,恐怕得等个二三十年。”
“你们看,那不是邵老师吗?他在干什么?”
年轻的老师捧着花束走到旧校舍前。
在这栋建筑彻底化为回忆之前,他想为逝去的人献上花束。
却发现,早已有人先他一步献了花。
旧校舍前摆满了盛放的康乃馨。
唐雨诚开车把乐祈年送到了华上酒店。乐祈年搭vip电梯上到顶层,走进他的套房中。
这里的一切和他离开时一模一样。桌上积了些灰尘,因为他离开时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牌,所以客房保洁不曾进来打扫。
灰尘太大,不好好清洁可没法住人。但乐祈年也不打算在这儿住了。是时候搬走了。
乐祈年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行李。他打开衣柜,取出了被包裹在衣物中的玄清八卦镜。
看到这面陪伴了他那么多年的铜镜,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咳,那什么,对不起哈。”乐祈年清了清嗓子,心虚地移开视线。
玄清八卦镜明明每次都忠实地显示出他所想的画面,却每次都被他当作故障。如果八卦镜能说话,现在大概已经委屈地嘤嘤哭泣了吧?
乐祈年将八卦镜放进行李箱,又去收拾窗台边的神龛和香炉。
从七百年前延续到今天的恩怨总算告一段落,可他总觉得没那么圆满。
随着肖像画的焚毁,无明已经灰飞烟灭,但同时消失无踪的还有郑昭羽。他如今被认定为“失踪”,乐祈年住院时还受过警方的盘问。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丧命,纵使乐祈年再不喜欢他,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听说霍子希病情加重,已经住进icu病房了,恐怕时日无多。传爵娱乐内部已然乱作一团。要不是无明,他也不可能苟延残喘到今日。
至于周信……等待他的将是牢狱之灾。乐祈年早就提醒过他灾祸将至,他却一意孤行。就让他求仁得仁吧。
乐祈年回身去整理衣物,这时有人敲响了房门。
他走到门前,从猫眼向外窥视,接着会心一笑。
阎煜站在门外。
乐祈年打开门,颇为惊奇地看着阎煜。他印象中的阎煜总是和轮椅分不开,但阎煜的力量觉醒后,身体似乎也好了不少。看见他直立行走,乐祈年一时有些不适应——尤其是看到阎煜的身高竟比他还高上小半个头的时候。
“怎么了?”阎煜歪着头问。
乐祈年急忙移开视线,侧身让出一条道,让阎煜进屋。
“没什么,就是觉得阎导你挺高的。”
阎煜反手关上门,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乐祈年。
乐祈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游移,像是有轻微的电流蹿遍全身。沐浴着阎煜的注视,他总觉得自己就像没穿衣服一样。
“还叫我阎导?”阎煜嘴角一弧。
乐祈年踢了踢脚下的地毯:“那……直接叫你阎煜?”
“不觉得太生疏了吗?”
乐祈年想了想,小声说:“那叫你媳妇儿?”
阎煜往床上一坐,好整以暇地望着乐祈年。“谁是你媳妇儿?你不是丧偶吗?”
好家伙,这是来兴师问罪的啊。
乐祈年辩解:“我又不知道是你……”
阎煜轻笑:“连自己媳妇儿都认不出来。要不是我倒贴你,你恐怕得一辈子打光棍。”
乐祈年心中一喜:“你承认是我媳妇儿了?”
阎煜环住他的腰,抬起眼睛,和他四目相对。“我才不是。我是你的死鬼老公。”
乐祈年忍俊不禁。自从阎煜向他表白,他每天都在纠结该如何在鬼媳妇儿和阎煜之间取舍。他喜欢阎煜,但又不能对不起鬼媳妇儿。现在他知道阎煜就是鬼媳妇儿,那可真是皆大欢喜。
阎煜手臂一用力,乐祈年重心不稳向前倾倒,两人一起滚到了床上。
“你……”乐祈年摸了摸阎煜的脸颊。对方皮肤很冷,但不是尸体的那种冷,只是体温偏低。眼前的男子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团黑气也不是无形亡灵,而是有血有肉的人。
千年厉鬼想转生为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就像传教士方济各说的那样:罪孽深重的鬼怪不可能直接去轮回转世,必须先接受雷电的洗礼,清除自己身上的罪孽。如果在这过程中它侥幸没魂飞魄散,才有转生的可能。
所以阎煜的体质才会这么差。所以他身边才会出现那么多邪门现象。
注定被人所畏惧,注定无法像正常人那样生活。
经受这么多折磨,只是为了和他一起活着。
“……你受苦了。”乐祈年说。
阎煜的眼神顿时柔和的许多。向来凌厉的双眸此刻温情得如同一泓温暖的池水。
“为了你,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是百年雷殛之苦,一世凶煞之命。能和心上人厮守到老,哪怕刀山火海他也愿意走一遭。
“你现在身体还好吗?”乐祈年问。
“嗯。比以前好。”阎煜微笑,“大概是力量觉醒的缘故吧。”
他挪到乐祈年跟前。两人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而且跟你离得越近,似乎精力就越充沛。”
乐祈年思索:“你和我订立过契约,你可以直接从我身上汲取灵力。”
说着他恍然大悟:“难怪我老是觉得饿,越在你家住就越饿,原来是因为力量都被你吸走了。”
阎煜又凑近了一些。低沉的声音直接在乐祈年耳畔响起。“那我们之间的距离如果为负,是不是就能更多地汲取你的力量?”
乐祈年想说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怎么可能为负,但转瞬就明白了阎煜的意思。
他的脸霎时间涨得通红。“我们……我们还没正式成亲呢!我这个人很保守的!”
可阎煜要是真的迫不及待让他们变成负距离关系,他也没意见。
“在一起这么久你都没认出我,我好伤心。”阎煜拖长声音,“我没有前世记忆,可你有。你说说看,要怎么补偿我?”
乐祈年踌躇了一会儿,然后闭上眼睛,在阎煜嘴唇上迅速啄了一下。
他只想来一个蜻蜓点水的吻,但阎煜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他捕捉乐祈年的嘴唇,慢慢加深这个吻。
就在他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什么,推开乐祈年,直接跳下床。
乐祈年都做好献身的准备了,阎煜却突然之间罢手,他反而有些气急败坏。
“你行不行啊?”他怀疑地盯着阎煜的重要部位。
阎煜朝床底下伸手一捞,捞出一只鬼鬼祟祟的奥特曼。
“曼珊老师,您在啊?”
奥特曼用力捶打阎煜的手。“干什么嘛!我好好地待在那里,你们两个聊着聊着就要为爱鼓掌,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
“给你一个手机,去隔壁玩儿吧。”阎煜用哄小孩的语气说。
奥特曼闷闷不乐地瞪着他,表情好像阎煜欠了它一千万没还似的。
阎煜叹了口气,将奥特曼放进收拾到一半的行李箱中。
“你继续收拾吧。”他转向乐祈年。
“……你身体……真的没毛病?”乐祈年问。
阎煜气笑了。“有没有毛病,等回家之后你验一验不就知道了?”他暧昧地扫了乐祈年一眼,“就怕你验不过来。”
乐祈年的脸烫得快要冒烟了。他敏锐地注意到了阎煜的措辞。
“回家?哪个家?”
阎煜俯身在他嘴唇上印下一吻。
“我们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