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乡下知青6 风雨欲来
肇事的几人已经走远，没了踪影，林子里安静到只能听见小小的啜泣声，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让人无端心疼。
顾闻识脱下外衣披在蜷缩起来的小傻子身上。
只只愣了下，吸了吸鼻子，看着男生的眼睛里盈满了水雾，滚烫的热泪像决堤的洪水似的从眼窝倾泻出来。
小傻子的命不好，从小到大所有的疼爱都是外婆给的，最亲近的人就是外婆，为了不让小傻子遭受流言蜚语，外婆能做的只有把小傻子关在家里。
所以，仅仅只是因为几颗糖，别人对她有了一丁点好，小傻子就觉得他们是好人。
只只心有余悸地伸出双手，怕极了，眼神无措地寻求安慰，“哥哥哥，抱。”
这句话放在她如今的身上，很违和，但小傻子的心理年龄只有四岁，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只会向亲近的人撒娇，伸手要抱抱一样。
小傻子单薄的身影柔弱，整个人破碎而凄凉。
顾闻识顿了顿，心猛地揪了一下，他唇角抿紧，纠结的内心最终还是在小傻子泪眼朦胧的目光下败下阵来。
他蹲下身，伸手抱住小傻子，轻轻拍着面前人的背，“只只不怕，坏人已经跑了。”
少年的语句不知怎得也柔和下来，语气幼稚地安抚着怀中之人。
“哥”
哥哥这个词在嘴里过了几遍，顾闻识还是说不出口，他想了想。
“以后只只叫我顾闻识就好了，上来吧，送你回家。”
叫全名好似都比那声亲密的哥哥自在些。
顾闻识给小傻子戴上帽子，转过身，将人背了起来。
他尽力忽视内心因近距离跟女生接触升起的异样感，不断催眠自己，背上就是个孩子心智的小姑娘。
两人走了段距离，本来安静的空气里，忽地响起一道小心翼翼带着哭腔的声音。
“闻识哥哥”
小傻子的嗓音温软，连带着名字喊哥哥的时候格外好听，顾闻识有些怔忪，眸光闪了闪。
“怎么了？”顾闻识微侧头问道。
背后好一会没声，就在顾闻识以为是小姑娘害怕，叫叫他而已时，没想到下一刻背后人软着嗓音带着些试探回道。
“闻识哥哥，只只不是傻子”
四岁智商的小傻子，被人欺负后，第一反应不是哭诉，反而是记住了他呵斥江轩时，无心的一句话。
顾闻识走路的脚步短暂停了下，他垂下眸子，喉咙像是被堵住般，一种难以言传的滋味浮上心头。
“嗯，只只很聪明的，刚刚闻识哥哥是想把他们赶跑才故意说的，这样他们就不会欺负只只了。”
少年的声音温柔清润，像对待小孩子一样，平生第一次撒谎，只是为了哄好小傻子，愧疚的心理让他连称呼都不在意了。
小傻子得到肯定的回应，眼睛开心得眯了眯，刚刚的惊惧已经消散了不少，搂在顾闻识脖子上的手紧了紧。
“闻识哥哥，他们为什么要欺负只只？是因为只只不乖吗？”
小傻子不理解刚刚那三个人对她的种种行为是什么，明明是受害者，被欺负得直掉眼泪，却反过来以为是自己不乖，心思单纯天真中又透着可怜。
顾闻识唇角抿了下，轻声道：“只只很乖，是他们这些坏人心术不正，不是只只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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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受欺负的事，小傻子没跟外婆说，她不想让外婆担心。
今天赶场天，外婆已经出门了，奈笙拎着木盆到离家不远处的河边洗衣服。
她戴着帽子，洗衣服很不方便，所以洗得很慢。
一个肩扛锄头的农民，从旁经过，脚下步伐沉重，踩在土地上发出阵阵沙沙声。
奈笙奇怪回头看了眼，却见那个农民也正好抬头望向她，眼里黑沉呆滞，似梦游一样，眸光没有一丝神采。
就在奈笙看过去的同时，那人盯了她几息，蓦地咧嘴笑开，嘴角扬起的弧度扩到耳根，犹如被人生生撕裂开般吓人，下一秒笑容又飞快消失。
小傻子吓得一抖，木棍从手中脱落，栽进了木盆里。
等奈笙再转头时，那个农民已经背对着她，若无其事地渐行渐远。
【奈笙：他没有人的生气。】
【小若泽：对，像提线木偶，被什么支配了一样。】
奈笙起身，将洗好的衣服放在盆里，置放在门口，提步想跟上去。
可还没到半道，就遇见了林宇。
林宇从草坡那边缓缓走近。
奈笙眉头轻皱，下一瞬又变成了小傻子惯有的痴态。
男生脸上滴着水，身上湿淋淋的，眼眶也泛红，似大哭了一场。
草坡在河的下游，集体的牛羊都统一关在同一个地方，生产队有专门派人去赶，原本定好的人今早突然有急事，林宇便替人放了一上午牛。
回来的路上还碰见了那群专门找他茬的人，林宇蹲在河边清理顺便洗手，那群人趁他不备，从背后把他推进了河里。
通过的路只有一条，林宇抬头就看见了站在前方的小傻子，小傻子也看见了他，端着木盆愣愣地站在那。
林宇大脑里忽地又出现了山洞里的画面，以及小傻子送他回来的经历，脸上划过一抹不自在。
不过四岁，应该忘了。
林宇想到这，内心不知怎得飞快闪过一股失落的情绪。
可能是因为小傻子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对他没有恶意，且愿意主动接近的人。
人一旦深陷泥沼久了，猛然接触暖意，即使知道这暖意不属于自己，却还是能铭记许久。
在林宇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深处，他对小傻子的善意，极度排斥之余又是带着深切渴望的。
“哥哥你哭了吗？”
林宇沉着一张脸从旁走过，冷不丁听见小傻子小心翼翼地询问声，男生脸部线条略显冷硬。
“你”
他想吐出几句尖锐刻薄的话让小傻子知难而退，离他这个不幸的人远远的。
手中倏地被人塞了东西，林宇低头一看，是两颗奶糖，他强装起来的表情愣了下。
小傻子似乎也知道他不喜欢自己，“糖糖好吃，外婆说哭鼻子不是好孩子。”
怯怯说完就兔子似的跑回了家里，隔着门，偷偷探头看他，过了会，见他没把糖丢掉就放心地关上了门。
林宇板着脸，眼睫微颤，唇角绷紧，笨拙而缓慢地用另一只手在身上擦了擦，才将糖放在擦干净的手上，眼神晦涩地盯着紧闭的木门，良久才离开。
他没哭，是在河里时被水溅了眼睛，可小傻子不知道，只有小傻子在意他是不是哭了。
奈笙在林宇离开的后一脚就开了门，战战兢兢地走在人后头。
她要找那个古怪的村民。
可今天好像就是犯了水逆般，半道遇上了来找她的孟迟一。
“只只，又出来找外婆？上次不是告诉你外婆去买东西吗？”
孟迟一笑嘻嘻地靠近小傻子，“不过刚好，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就从兜里拿出了一大包话梅，“呐，糖果吃完了，尝尝这个。”
孟迟一看着面前看到话梅止不住开心的小傻子也笑弯了眼。
小傻子以前连糖果都没听过，今早孟迟一去镇上拿家里寄的物件时，专门把吃的留出来，准备经常拿给小傻子尝尝。
奈笙看了眼手里的话梅，又看了眼孟迟一，确定是给自己的后，上前给了人一个大大的拥抱。
小孩子表达喜欢感谢，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行动上的拥抱，没有平常姑娘的羞涩与自尊，只有孩童的天真稚嫩，对人永远怀着善意。
“谢谢迟一哥哥。”
孟迟一顿了顿，眉眼都温和了下来。
小傻子的身高只到男生肩部，探头就可以看见孟迟一身后的画面。
一位上了年纪的大妈在往这边走来，手中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了不知道什么吃的，脸带笑意，眼神空洞。
是上次在林宇邻居门口烧东西的老妇人。
对方看到自己和孟迟一好似愣了下，脸上扭曲了瞬，没一会又恢复正常，转身沿着来时路回去了。
仿佛这一趟专门是来找小傻子的，篮子里还拿了哄小孩的吃食。
【奈笙：今晚不平静咯。】
【小若泽：啊？怎么了？】
【奈笙；静待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