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田海玲
那时的田海玲才四十二岁,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短发。
那一年她刚调来星海福利院担任院长,也是在那一年,她和他的丈夫离婚了,是她主动提出的。
田海玲因病摘除了子宫,终身无法怀孕。
她很爱孩子,可上天剥夺了她成为母亲的权利,与其她和丈夫两个人承受痛苦和遗憾,她宁可自己做个坏人。
那个时候,宋宜清只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遗弃,被福利院收养的。
宋宜清小的时候不叫这个名字,襁褓里的字条上写着:宋诗意,小名小意。
她还知道,她跟这里的大多数小孩不一样,她的体检报告上的各项数据都显示正常,她很健康,并不是残障儿童。
还有一件事,她是在海外出生的,她的亲生母亲抛弃她时,在襁褓里放了一张海外银行的储蓄卡。
里面有三十万美金,纸条上写着钱是正当来源,等诗意十六岁交给她。
这张卡是以宋诗意的名义在海外办理的,因而无法查出父母信息。
所以,前院长和院里的老师们都知道宋诗意这个孩子是携巨款被福利院收养的。
只不过宋宜清年纪小,对此一无所知。
再长大些,她读书识字了,会看人脸色了。
她知道了自己在福利院是个特别的存在。
因为老师们和前院长都不怎么喜欢她。
院里的孩子也经常欺负她,因为她没有残疾,智力正常,可以去正常的学校上学,他们羡慕她。
甚至联合起来想把她赶出福利院。
只有江满,一个身患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会在那些孩子们欺负她时,站出来把她护在身后。
这也是后来宋宜清和江满成为闺蜜的原因。
上三年级时,宋宜清不喜欢宋诗意这个名字,失意失意的,听着就很难过,就自己改成了宋宜清。
君子万年,福禄宜之。
她在日记里写道:千疮百孔的人生,也想要追寻幸福。
田海玲初见宋宜清时,宋宜清刚被院里一个大她两岁的小胖子推倒了,脑袋撞在桌角上,额头上还缠着纱布。
“宋诗意,你要多说话,不然别人欺负了你,你一句话不说,老师们怎么会知道?”
宋宜清站在田海玲的办公桌前,手中拿着几根竹条,一圈一圈缠来绕去,低头不语。
田海玲就坐那看她摆弄竹条。
一上午过去,田海玲看到小姑娘手中的竹条,已然变成栩栩如生的蝴蝶形状,面露欣喜之色。
“真好看。”
宋宜清抬眸,和田海玲视线相交。
她将手中的竹编蝴蝶放在办公桌上。
田海玲问她:“送给我吗?”
宋宜清点点头。
田海玲心中微动,拿起竹编小蝴蝶,细细观摩,爱不释手。
“谢谢你,我很喜欢。”
宋宜清紧抿嘴唇,一言不发。
这时,田海玲听到她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便说:“小意,去吃饭吧。”
宋宜清听话的转身走出办公室。
很快,她又回来,从门框探出个小脑袋,怯生生的小脸上终于绽开一抹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笑。
“我叫宋宜清,不叫宋诗意。”
田海玲认真看着小小的宋宜清。
“我记住了,宋宜清。”
……
是空姐播报的声音将宋宜清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飞机开始降落。
四十分钟后,飞机落地北城兴安机场。
齐颖在机场和宋宜清分别。
宋宜清坐出租车回了家,她租住在世贸中心附近的一处花园小区。
虽然她和陈禹已恋爱三年,陈禹也多次提议想要同居,但陈禹每次见到奥斯卡时又犹豫了。
奥斯卡是宋宜清工作第一年时领养的一只边牧。
陈禹不喜欢狗,他知道宋宜清的性子,是绝无可能把奥斯卡送人的,同居的事就这么耽搁了下来。
陈禹虽有失落,但没办法,便没再强求。
所以,除了接吻,两人还没突破情侣之间最后那层束缚。
到家后,时间也才上午九点。
按理说,宋宜清时差还没倒过来,应该倒头就睡才是,但她却异常清醒。
看着奥斯卡的玩具和小窝,她有点想它了。
因为陈禹不喜欢狗,每次出差,宋宜清都会把奥斯卡送到田海玲那里。
宋宜清打开行李箱,从里面拿出给田海玲带的血压仪和特产,背上包开车去了城郊。
田海玲退休之后,住在城郊的一处小院里,离新建的星海福利院很近,步行过去五分钟的路程。
宋宜清停好车,给田海玲打了个电话。
“玲姨,在家吗?”
电话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随后田海玲的声音才渐渐清晰。
“在家呢,怎么不发微信呢,打国际长途很贵吧?”
宋宜清站在小院铁门前,抬手敲了敲门,掩饰不住笑意。
“我回来了,在您门口呢。”
只听电话里田海玲放下了什么东西,很快便看到她牵着奥斯卡从屋里走出来。
田海玲打开了铁门,奥斯卡撒欢一样跳了起来,汪汪汪叫了好几声。
“不是说明天才回……”
田海玲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宜清一把抱住,奥斯卡在一旁呜呜。
“怎么了这是?”田海玲轻拍着宋宜清的背,担心地问。
宋宜清抬起头,撅着小嘴儿,一边扒拉着奥斯卡毛茸茸的脑袋,一边说:
“就是想你们了。”
田海玲呼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呢,吓一跳。”
“进屋吧,我在剁饺子馅,本来是想着你明天回来给你速冻的带回去,现在刚好赶上现成热乎的。”
“我好幸福哦,回来就能吃上玲姨包的饺子。”
田海玲笑:“傻孩子!”
宋宜清搂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田海玲,牵着奥斯卡进了屋。
郊区的房子很宽敞,田海玲又是个极爱干净之人,每间屋子都窗明几净。
宋宜清自从上高中后就被田海玲接回家里一起生活,所以,这里自然有一间属于她自己的房间。
即便如今,宋宜清已工作多年,在外租了房子,那间屋子田海玲也还是替她留着。
逢年过节的,宋宜清都会回来小住几天。
宋宜清把带过来的血压仪从包装盒中取出,放在茶几上。
“这是给您带的血压仪,您记得每周测两天,您别偷懒不测,我手机上可是会实时监控数据的。”
田海玲皱了皱眉,道:“花钱买这个干什么,你自己的钱要存起来买房子,不要乱花,我的那个血压仪用得好好的。”
宋宜清解释:“我现在可是经理了,工资也涨了,加上之前那张卡里还剩的一百万,过不了两年,我就能在好点的地段挑个不错的小区,付个首付了。”
“你呀你,要不是你当年一声不吭就向福利院捐掉一百万,现在早就住进自己买的房子里了。”田海玲惋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