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谁说好男不如女
钱忧忧的离世,除了一双恹恹的儿女外,并未对行军队伍中的其他人造成多大的影响。
他们都是见惯了生死离别的人,战友之丧的伤痛尚不能打倒他们,更别说是一个萍水相逢连话都没说上一句的陌路人了。
越临近蓉城,肃杀之气便更重了。
兵士们对未知的战争保持敬畏,为战争结果与士兵性命负直接责任的将领们,更是如此。
一路紧急行军,即便路途中出了钱氏母子这遭始料未及的意外,大部队还是在原本计划的时间内,抵达了在与子丑国边境线上的边城——蓉城。
当晚,海澜之便顶着夜色,去到两国界碑处,召集驻守此处的海家军将领,开始筹划接下来的演兵事宜。
魏阿绮也没闲着,吃饱喝足之后,将钱喘喘唤到了跟前儿。
“来了,坐吧。”在钱喘喘规规矩矩地朝魏阿绮行了个礼后,坐在茶案前的魏阿绮朝他指了指对面的矮凳道。
钱喘喘犹豫了片刻,颇为拘谨地坐了下来。
身旁的侍女将煮好的茶和温好的牛乳放在魏阿绮的右手边,然后默默退去了门外守着,随手带上了门。
魏阿绮将钱喘喘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脸色苍白的少年低眉垂目,着一身商人惯穿的素色衣袍,一副温顺娴静的大家公子模样。
魏阿绮不免觉得有几分意思,这女尊国的男子矫作起来,与她看过的小说里的拘于封建礼教下的女子,倒是像极了。
“你今年芳龄几何啊?”魏阿绮装出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样儿。
“十四。”钱喘喘面色怪异地望了魏阿绮一眼,随即又微垂下脑袋,轻声细语地回道。
“十四了,可有议亲?若你愿意,本宫可主持你的婚事,嫁入妇家,保准没人敢欺负了你去。”年方十六的魏阿绮,操着一副大家长的口吻道。
“民尚未婚配。”钱哆哆的脸颊浮上一丝难为情,脑袋垂得更低了,声音瓮瓮地道,“家业尚未壮大,怎可离家,囿于家宅之中。”
“当家者有女子足矣,你大可不必操这份儿心。”魏阿绮语气中的理所应当,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果然,在以女子为尊的社会环境下浸淫久了,女权言论真是张口就来。
钱喘喘的眸光闪了闪,飞快地瞧了魏阿绮一眼,嘴角挂着的是苦笑,而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嘲讽。
“咳咳咳……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迟早是要出嫁的,即便辛苦打理家业,最后得益者,也未必有你。”魏阿绮觉得自个儿的耳朵有些发热,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疯狂找补道。
“可是,小民姓钱,身上流着钱家的血。”钱喘喘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道,“小民可以为了钱氏终生不嫁,即便这家业无我半分。”
“好,谁说好男不如女!”魏阿绮一巴掌拍在茶案上,表达了一番赞赏,随即又话锋一转道,“可如今,钱氏商行已经改姓魏了。”
钱喘喘闻言身子一僵,心道果真如此。
钱氏的一切事务,钱忧忧夫妇从来不避着钱喘喘,甚至可以说,钱喘喘也算是钱氏产业中的核心人物之一。
在得知母亲的身体情况之后,钱喘喘一直在等着她将钱氏信物交给自己。然而,直到母亲咽气的那一刻,玉佩仍是不知所踪。
钱喘喘便猜测着,母亲应是将玉佩交给了魏阿绮。
“天下不会平白无故地掉馅饼。”钱喘喘的脸色似又苍白了几分,苦涩之意在心中蔓延,“母亲既求人,自然要拿出求人的态度和砝码。她……没错。”
“你的母亲是个合格的商人,亦是个重情重义的一家之主,她的所作所为与打算,确实没有错。”魏阿绮将手贴在茶壶外壁试了试温度,然后把另一个青花瓷盅里的牛乳缓缓倒进茶壶内,意有所指地问道,“那你呢?”
“我……?”钱喘喘有些不明所以。
见钱喘喘疑惑皱眉,魏阿绮直接将话摆明:“你要守护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属于钱氏了。引以为傲的钱氏商行谢幕,你接下来作何打算呢?是心灰意冷从此庸碌度日,还是不忘初心死守已经易主的祖宗基业?”
钱喘喘不自主地握紧了双手,不甘心地道:“您是要彻底将钱氏商行更姓改名?钱氏经营这么些年,早已不是一间商行这般简单了。”
“本宫晓得,名望嘛,信誉嘛……可这些于本宫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魏阿绮来回轻晃着茶壶,融合后的浓茶与牛乳,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呵呵……”钱喘喘自嘲地轻笑一声,喃喃道,“是啊,您是午未国的皇太女殿下,我们这点子名声和钱财,哪儿能入得了您的眼……”
魏阿绮听着钱喘喘嘴里的酸话,并不着恼,幽幽地道:“本宫对钱氏商行并无兴趣,寻思着把所有产业都变卖了去。”
钱喘喘蹭地站起来,惊愕、压抑、愤怒……激动变化着的情绪,让他的苍白的脸色浮现了几丝血色。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魏阿绮,仿佛要在她脸上瞧出几分心虚说谎的痕迹。
魏阿绮镇定自若,翻出两个大瓷碗,慢条斯理地倒着新鲜出炉的奶茶。
她惦记这口儿已经好久了,用晚膳时偶然听蓉城城主提起,蓉城奶牛养得极好,牛乳也甚是鲜美,便起了捣鼓奶茶的心思。
“太女殿下请三思……我父母虽不在人士,但我……小民与家妹自小跟在父母身侧,耳濡目染,一定能将钱氏撑起……殿下,殿下请给我们兄妹一次机会……小民可以不要一份钱财,不求任何回报,只求……只求殿下保全钱氏商行,莫让钱氏祖宗基业就此葬送……”钱喘喘朝魏阿绮跪下,一边哭求着一边磕头,涕与泪交,在脸上糊作一片。
“你你你……你先起来。”魏阿绮实在看不下去了,皱着眉头吩咐道,“好好说话,别整这套儿。”
钱喘喘停下了磕头的动作,泪光莹莹地望向魏阿绮。
魏阿绮心里咯噔一下,这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啊,真是惹人怜惜……不对,我在想什么,这是未成年啊!再说了,她在马羊城里头还有个倜傥少年郎呢……等下,谁?司牧?!
魏阿绮飞快地甩了甩头,她为什么会想起那货……这思绪发散得是不是太离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