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陈小七
“父亲，那边在吵闹什么呢？”街上喧闹非凡，人群外围，一个不起眼的小孩子问向牵着他手的男人。
“不知道，但是他们好像围着什么人。”男人身高七尺，剑眉星目，长的好不潇洒，可他的衣着却在告知旁人，他不是什么贵人，不过是个穷苦人家罢了。
两人向着人群中走去，离得近了些才勉强分辨出吵吵嚷嚷的人群在议论些什么。
人群中尽是些美言美语，对着围着的那个人好不热情，男人细细的听着才发觉，竟是有新县令来到这个镇子，他本以为，这个被遗忘了那么久的镇子将会被迫自生自灭，但是居然会被朝廷重新注视到，随即，男人的脸上也浮现出喜悦的色彩。
朝廷没有放弃他们。
“小七。”男人弯下腰，将自己的孩子抱起，让他坐在自己的肩上，“小七，好好看着，那是我们新来的县令，他会帮助我们，我们终于不用过着食不果腹的日子了。”
小七坐在男人的肩上看着那个人群中间欢笑着，回应着大家热情的一老一壮，那个老人似乎看到了小七，也对着他微微颔首，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样子。
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欢呼，他们高声呐喊着他的名字。
“许灿。”
-
“哈！”一道破啸声划过，而这道声音，是这里的镇民每天早上都会听到的，陈家独有的练剑声，据说他们陈家先祖是开国功臣，只可惜犯了什么罪孽，被流放到了这边。
在这片空地挥剑的孩童，正是陈小七，而在他的身边，是神色一脸温柔的男人和一位严肃的老人，他们二人每天都是这么过着，也是他们生活中的惬意。
“泽儿，听说，最近镇子里来了一位新县令？”老人率先开口询问道，但他的眼睛里却有着担忧与深深的怀疑。
“嗯。”男人看小七练剑看的入迷，像是在畅想未来小七能够建功立业，但是老爷子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而他也恭恭敬敬的回应道：“是的，爹，确实新来了一位县令，名叫许灿。”
老人听到这话并没有说话，但他的眉头皱的更死了，陈韵泽并不能理解自己的父亲为何如此，这明明是好事啊。
“爹，我们镇子有救了，咱们再也……”
“够了！”陈韵泽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道厉喝打断，不止陈韵泽，就连正在练剑的小七都被吓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陈老爷子瞥了一眼小七，摆手示意他来他身边坐着。
“朝廷的人，都不可信。”待到小七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时，他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话，这让二人很是不解。
“爹，为何……”陈韵泽恭敬的问道，陈家的家风就是这样，他们即使不是当今什么大世家，但是这并不代表自己可以舍弃自己的骄傲，自己的规矩。
“你知道的，我们陈家是开国功臣，先王给予我们荣誉，为御前七将之一，现在我们落到如此境地，你可知为何？”陈老爷子一连串的抛出那么多话，最后询问他的孩子。
“陈氏……不满与先王馈赠，勾结前朝残党，发动……”陈韵泽战战兢兢的说出自己所熟知的历史，他知道，说出这些自己的父亲肯定会生气，但是对长辈有问必答，这也是他们家的规矩。
“放屁！”果不其然，陈老爷子甚至没有耐心听完他说的话就直接打断了他。
陈老爷子气的喘着粗气，而两个小辈也被吓的不敢说话。经过短暂的沉寂过后，陈老爷子终于睁开眼睛再次开口：“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我们陈家，开国时便是功臣，但是！圣上听信小人，居然说我们陈家要造反。”陈老爷子再次深呼吸一口，“如果仅仅只是如此便也罢了，毕竟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去见圣上，让他彻查，宣告我们陈家的清白，可是越到后面先祖越是发现，什么听信谗言，不过是圣上为了除掉自己的借口罢了。”
“功高盖主啊。”说罢，陈老爷子陷入一阵的唏嘘。
但是陈韵泽依旧不觉得父亲的说法是正确的，毕竟这段历史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哼。”陈老爷子瞥向陈韵泽，他一眼就看出来了他在想什么，“这些都是写在祖嗣的牌匾上的，你也是个软性子，我以前叫你不要乱看牌匾，你还真的一直都没看过。”
陈韵泽把头低的更低了，毕竟对他来讲，那是家里的规矩啊，怎么能坏。
陈老爷子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总感觉他越来越像酸儒了，自己年轻时候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没干过，怎么就有了这么个儿子？
“总之，你记住！朝廷的人都不可信，许灿也一样。”
-
自从许灿来了以后，镇子确实比以前繁荣了些许，但，好景不长，明明不是雨季，镇子里却下起了罕见的大雨。
刚开始人们不以为意，以为这只是暂时的，很快就会转晴，毕竟……
他们已经看到好日子了。
可惜，这场大雨下了七天七夜，庄稼死了，地，也被淹了，所有人都哭求上苍怜悯他们，可惜上苍听不到他们的哭喊。
这时，许灿突然站出来，他告诉众人，这是龙王发怒了，是有人，对龙王不敬！
-
“泽儿，你对这所谓的龙王发怒，怎么看？”陈老爷子坐在椅子上，虽然以前他们的家本就不怎么样，但也比现在这个潮湿的破环境要好，七天的大雨也破坏了他们的栖身之所，现在的他们，只能找个高地暂且住下。
“……孩儿……不知……”陈韵泽确实不知道该怎么说，龙王，这世上真的有龙王吗，他从来都没见过，但是若是没有，那该怎么解释这本不是雨季却下了那么久的暴雨，这让他无所适从。
“哎……我就怕……是个幌子啊……”陈老爷子叹了口气，“爹，此话怎讲？”陈韵泽赶忙问道，“只是种感觉罢了，我们……睡吧。”
在屋子的暗处，一道小小的目光将这番对话尽收眼底，这对现在的他来讲并不能知道意味着什么，或许，他很快就能知道了。
-
“轰隆隆”一道轰鸣的雷声炸响唤醒了小七的意识，他不知怎的，他的脚下尽是血水，而他的眼前，则是胸口被洞穿的陈老爷子。
“啊……”小七害怕的收回了手，可他发现自己怎么也无法松开握着剑的手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凄惨的笑声在小七的耳边炸开，他本能的想去捂耳朵，可他却动不了，这时他用有限的视野发现，自己身上缠绕着一股浓郁的黑气，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股气从何而来……
忽然他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种种……
被许灿带走……扔进河里……黑气缠绕……以及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视线……
“哈哈哈哈哈哈好一副忠骨啊，陈家么？也不错，比这小屁孩好多了！”并不是出于自己的意志，小七说出了这些话语，此时他的一对眼睛一只浑浊，一只清明，然而代表清明的眼睛，却留下了浑浊的眼泪。
“爷爷……爷爷……”黑气慢慢的从他身上渗透进陈老爷子的身上，老爷子虽然胸口被洞穿，可是他并没有死透，他还有一口气。
“孽障……你休想……”老爷子说着，爆出了一股独特的金光试图与黑气抗衡，可是濒死的他怎么可能是这股黑气的对手，黑气加速了对他的侵蚀，直到彻底脱离小七。
“爷爷！”这时的小七终于有机会喊了出来，但是他实在是太虚弱，并不能做到太大的动作。
“小七……快……跑……”陈老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说道，说罢又一道金光闪过，是陈韵泽，重伤的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来抱起小七逃走。
在被带着离开的路上，小七看到镇子里尸横遍野，遍地的死尸与他身上的血迹相对应，似乎在告诉旁人，是陈小七，杀了所有人。
“父亲……我……”小七的精神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此时的他已经不会说话了。
“小七……别怕……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爹……是爹错了，是爹错的太离谱……”陈韵泽早已泪眼婆娑，他也一直在自责，是他不信陈老爷子的话执意要去龙王祭拜现场，是他居然相信了许灿，是他……是他亲手，把小七送了出去！
陈韵泽此时的嘴唇被咬的滴出了血，现在的他只想尽可能的，把小七带的远一些，越远越好，最好，再也不要回来。
可是事情往往并不会如所有人所愿，在他拼尽全力前进的时候忽然被一道黑影拦住了去路，那道黑影与之前小七身上的不同，但是，无论是谁……
“挡我者死！”陈韵泽拼尽全力爆发出自己身上最耀眼的金光对着他爆冲过去，但是在冲到黑影面前时，他的攻击穿过了黑影并没有打中，陈韵泽大惊，而在他惊讶的这一瞬，金光黯淡了，黑影瞬间闪至他头顶，一刀斩下。
陈韵泽的金光立刻溃散，摔倒在地，他在地上滚动着，他死死的抱住小七，不让他遭受一丝一毫的伤害，可是最后的他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惯力使他脱手了一瞬，但是他又以最快的速度将小七抱在怀里。
他知道，他从心底里知道，他们走不掉了，陈韵泽不甘的看向那道黑影，现在的他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并不能看清眼前究竟是什么景象，而他的耳边也嗡嗡作响。
小七缩在他的怀里抽泣着，害怕的不敢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明明感觉早已模糊的陈韵泽却好像感受到了小七的恐惧，他摸着小七的头一边安慰道：“没事的……别怕，我在……爹……在……”说着，他把小七抱的更紧了。
“哈哈哈哈哈哈跑的挺快嘛，陈韵泽，对吧？”远处传来一道声音，明明连风的呼啸声都听不清楚的陈韵泽却把这道声音听的清清楚楚。
“许灿……”陈韵泽一听到这道声音便知道这是谁，他顿时恨的牙痒痒，毕竟他一开始就装成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副清正廉洁的样子，实际上是个伪君子，是个害死所有人的罪魁祸首。
“我知道你现在很恨我，可那有什么用呢？哦对了，来，我给你介绍个人。”说罢，他的手中飞出一道黑气没入陈韵泽的眼中，陈韵泽顿时慌乱了，但他又立刻发现自己的视线变得清明了，就是有些浑浊。
看到这般情景的许灿便让开了身，他的身后缓缓走来的，竟是陈国安陈老爷子，陈韵泽被惊得倒退半步，虽然他本来就，无路可退。
“混账……”陈韵泽此时已经被气的红了眼，这是要逼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啊。
“哈哈哈哈哈哈”凄厉的笑声从陈国安口中传出，此时的他早已不是他的父亲陈国安，而是那道黑气，“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陈韵泽被气的青筋暴起，怒喝问道。
“我？”沙哑的声音从陈国安口中说出，“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要成为一个死人了，老夫乃是当今司马家族，司马昭。”
“司马……昭？”陈韵泽陷入了沉思，但很快就觉得不可能：“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应该，应该早就死了才对啊，你应该被武王等一众高手联手击杀了才对啊。”
“啧，黄口小儿，真当老夫没有应对的法子？这世上贪婪的人多的是，老夫分化三尸然后让人带着老夫休养……复活什么的不是手到擒来？”陈国安面露不屑，瞬间便来到了他的身边，一击震碎了陈韵泽的五脏六腑，陈韵泽痛苦的瘫倒在地，但他怀里的小七让他的意志再次坚定起来，他要逃，至少，要让小七……
“噗”第二下攻击接踵而至，“居然没死……那一下明明能死的啊，不愧是陈家啊。”“陈国安”发出赞叹的声音，“可惜，今天还是要死！”说罢，他把陈韵泽举起，小七从他的怀里跌落，陈韵泽最后的一丝意志，在空中，被“父亲”撕碎。
“嗯……已经够了……”许灿在不远处喃喃道。
“？什么？”“陈国安”毕竟已经不是人类，他的听力也不能以常人来判断，即使离的很远且声音微小，他依旧能听见许灿的喃喃自语。
“我说……已经足够了，司马昭大人。”许灿笑着对“陈国安”说。
“老子就是问你什么够了？”“陈国安”明显有些不耐烦。
“怨气已经够了，司马昭大人，请您暂且……安息吧……”许灿忽然狰狞的笑道。
“切，黄口小儿！胆敢放肆！”说罢，“陈国安”瞬间冲过来想要杀掉许灿：“你不过是老子复活了一颗棋子！怎么敢如此……”“陈国安”在来到许灿面前的瞬间被定住，发不出一丝声响，只留下“陈国安”诧异的眼神。
天地异变，下着暴雨的云层逐渐扭曲，凝聚，分化，最后形成一副空洞：“司马昭……你以为，先王为什么不杀你？”
“陈国安”身上的黑气就像沸腾了起来一样，翻滚着离开了“陈国安”的身体，向着天空而去，而这一切，都被陈小七看在眼里。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许灿狰狞的笑着，望着逐渐变成暗金色的天空。
“许县长，那个孩子还活着，怎么处理？”一旁的黑影出声询问道。
“杀了便是。”许灿头也没回，就好像不过是个随意的，再正常不过的决定。
黑影转过身向着陈小七看去，陈小七躺在地上，回忆着刚才的声音，他总觉得那道声音很熟悉，似乎是……
“王太守？……”陈小七虚弱的道出了黑影的身份，但是同时，一声“噗”的声音在小七胸口炸开，一道深刻的裂痕在小七胸口浮现，黑影并没有对小七有过多的留恋，他也再次望向天空。
小七意识逐渐模糊起来，他知道，自己快死了，但是他依旧想知道，这些人不惜屠了整个镇子也要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
许灿望着天空，云层被破开，暗金色的光芒投射而下，许灿疯魔似的大喊：
“恭迎我王！！！恭迎我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