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交心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打更声被吞噬在寂静的夜幕中。
盛国西部·凉州·天水城
福临客栈，穆剑恩房间内。
“前辈，您怎么会出现在天水城？”
此时的穆剑恩看过童霜的神通后，已是相信其大半，便将童霜迎到桌前，倒了一杯热茶，恭敬地开口问道。
“哎~说来话长啊！”童霜坐下，长叹一声。
“晚辈愿闻其详。”穆剑恩道。
“老夫我，也是剑骨！”童霜看着穆剑恩的眼睛，低声说道。
穆剑恩面露讶色，但未说什么，继续认真听着。
所以老夫无妻无妾，无儿无女，手下有三个徒弟，但老夫都不喜欢，老夫这一身的本事，得找个像样的人传下去。
老夫游历了大半个盛国，遇见的，要么资质不错，但品性欠佳；要么身怀正义，资质可又太差。
但老夫这次外出，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像样的徒弟，可不能再像那三个一样，这次绝不凑合。
无奈，老夫就游着游着，来到了这天水城。
适逢登云大会将要举办，老夫就想着碰碰运气，看看这儿有没有品性、资质都不错的年轻人，老夫拐回去把毕生的本事都传给他。
这不，就碰到了你这小家伙！
“原来如此，原来前辈是要收一个徒弟来传承衣钵。”穆剑恩点了点头说道。
“呵！怎么样？小家伙，知道你有多走运了吧！”童霜笑眯眯地看向穆剑恩说道。
“晚辈自然是求之不得，其实晚辈家里也是剑修世家，可到了我爷爷那一辈就逐渐开始落寞，即便如此，晚辈从小也常听爷爷和父亲谈论着关于前辈的传说。”穆剑恩一脸崇敬地说道。
“哎~那些都是虚名而已，不提也罢。老夫现在就瞧你这小家伙喜欢得很，早点跟我回剑门学剑才是要事。”童霜摆了摆手说道。
“晚辈自然荣幸之至，但晚辈有一事不明，这些年来，即使前辈四处游历，可江湖上怎么一点前辈的消息都没有？”穆剑恩好奇问道。
“那这样，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不然老夫光回答你的，可太吃亏了。”童霜撅了噘嘴，道。
“听前辈的。”穆剑恩回道。
这得从八年前说起。
那时老夫刚刚突破半神境瓶颈，达到掌天境不久。
凭借着天生王骨，无敌剑意，狂傲不羁，重创江湖上各大门派的高手，自视天下无敌。
老夫便将目光伸到了“大盛第一驭者”的身上。
于是乎，老夫来到皇城，向风零下了战书。
他也接下了战书。
公历二五八三年，三月，三十日。
老夫永生难忘的日子。
老夫进入皇城，也见到了风零。
没想到他年纪轻轻，竟比老夫还狂，将后背对着老夫。
如此目中无人，老夫自然不会惯着他那臭毛病。
老夫拔剑便使出无敌剑法中最强的一招：剑霜天
可让老夫万万没想到的是。
那年轻人连头都没有回，仅用双指，就接下了老夫这一剑。
老夫虽心高气傲，但此时也已经清楚了我们之间的差距。
可令老夫更难以置信的是。
那年轻人竟然仅凭双指，便将老夫的[王剑]捏的粉碎。
自那以后。
“童无敌”这三个字，于老夫而言。
就像是侮辱，是讽刺，是个笑话。
老夫虽心有不甘，但眼看自己年事已高，便不再江湖上展露头角，一心只想寻找一个优秀的徒弟，继承我这一生的心血。
有朝一日，即使我童霜无法成为那第一驭者，我童霜的徒弟若能成为，把驭剑术发扬光大，老夫也就死而无憾了。
说罢，童霜皱着眉，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想到竟然是这样，晚辈愿随前辈一起，将驭剑术发扬光大，让剑门重振雄风。”穆剑恩若有所思地说道。
“同意了？”童霜突然眯起眼睛，笑道。
“对，驭剑本就是我们穆家，世代相传的追求，有幸能拜入前辈门下，正与我们穆家的追求不谋而合。”穆剑恩认真地回答道。
“那前辈对晚辈有什么要问的？”穆剑恩转念又问向童霜。
“哦？我就好奇，小家伙，你胆子真肥，你什么本事都没有，怎么敢出手帮我的？还有你为什么要帮我？”童霜不解地看向穆剑恩。
穆剑恩沉默片刻，开口说道：
晚辈家境贫寒，自晚辈爷爷那辈起，家族就已经走向没落，到了晚辈父亲那一代，家里已经穷的根本揭不起锅了。
所以，不自己出去找吃的就会饿死，晚辈不得不从小就学着在这个世界上的各种生存手段。
可惜，学偏了，尽学的是一些坑蒙拐骗的手段。
晚辈不是第一次冒充驭者了。
那剑鞘里一直都存有硝石、磷火等道具，一旦打开，便会火光四射，我也靠着这一手法，在各地都骗来不少钱财。
所以晚上帮前辈解围的时候，晚辈一点都不紧张。
至于晚辈为何会出手。
或许，前辈被围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父亲吧。
那年初夏。
母亲病的很重，在床上不停的咳血。
即使父亲把家里的钱都拿去买药，也不够。
我清晰地记得，父亲红着眼，从一个大箱子里取出一把宝剑。
宝剑的样子我记得很清，是从小就见爷爷和父亲舞过的那支剑，也是我们穆家的传家宝。
可自从爷爷离世，母亲病倒，家里的钱都用来给母亲看病后，父亲就再没有碰过那把宝剑，后来干脆就封存在了一个大箱子里，上面被一些衣物被褥所压着。
那天，母亲的病情实在是太恶劣了。
父亲拿起宝剑就往门外走，去了当铺，换钱，为母亲买药。
可不知是何原因，父亲去了好久好久。
那时我还小，在家守着妈妈。
看着妈妈咳声越来越少，气息也越来越微弱，而父亲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我便忍不住跑到外面，找起了父亲。
在一个小巷的拐角，我躲在墙后，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他正被七八个青年团团围住。
他们在说些什么，我早已记不得了。
我只记得，父亲不住的哀求，给他们跪下。
而那帮青年像是在笑，围着父亲在笑。
我想上去帮父亲解围，可那时的我太小了，才到成人胯部那么高。
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是我的哭声，引起了那帮青年的注意，他们向我这边走来。
而父亲则顾不得看向我这边一眼，就趁机逃跑，赶回了家中。
那帮青年看到我是小孩，或许是怕把我打死摊事吧。
他们没有折磨我，便把我放了。
当我再次回到家中。
父亲像丢了魂一样，靠在床边，坐在地上。
其实，那时的我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我还是不愿相信，我抱着父亲的腰，大声哭喊着“爸爸！救救妈妈，你快救救妈妈！”
那是我哭得最大声的一次，自那之后，我便再没哭过。
母亲离去后，没过两年，父亲也走了。
我，成了孤儿。
我，给人贩子盯过梢，给官府报过信，和狗抢过吃的，和人说过鬼话，当然，也和鬼说过真话。
我本以为，我这一生就此混迹市井，和父亲一样，等老了默默地死去。
可没想到，遇见了东彦他们，让我想要成为一名驭者，重新燃起了想要振兴穆家的念头。
所以，如今我已长大成人。
晚上在街上，看到前辈被围的时候，恍惚之间，我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父亲被围的那一幕。
好像是儿时的我推了现在的我一把，我就一股脑地站了出来。
“孩子，怪不得你睡觉都要抱着那把剑，那把剑大概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吧？”童霜问道。
“没错，我记得那家当铺，之后，我在外骗到了钱，便第一时间赎回了这把剑。”穆剑恩垂着头，摸了摸手中的长剑，低声说道。
童霜看到穆剑恩面露苦色，便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穆剑恩的肩膀，缓缓说道：
“孩子，你往里面一点，老夫晚上和你挤挤。”
穆剑恩突然瞪大双眼，质疑地问道：“前辈，你不会真的有那种癖好吧！？”
“哎呀~想什么呢？老夫年龄大了，地上凉，睡不了，跟你挤挤，凑合一晚上。”童霜连忙解释道。
“那我睡地上去。”穆剑恩又不耐烦道。
“就一晚上，挤一挤不就过去了？何必要睡地上呢。”童霜拉着穆剑恩的手臂说道。
穆剑恩一边扒开童霜的手，一边说道：
“别，前辈，你别碰我，我年轻，火气大，就得睡地上，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