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可怜的打工妹
给东莞那个小镇公司的应聘信发出去后，我便每天都在焦虑中等待。
这天，来了几个上门找工作的打工妹。
想想我们俩每天都要开店开到深夜3点，早晨8点又要开门。
老公还要时不时地出去进货，确实感到很累，就录用了一个来自江西的打工妹。
这妹子大概30来岁，已婚，孩子放在老家。
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性情温和很有亲和力，我们管她叫阿香。
还真不错呢！她一来，顾客也多了起来，不管男人女人都挺喜欢她的。
晚上，我先睡觉，等她犯困了我再起来换她，老公就可以出去跑进货。
后来又来了一个她家的什么亲戚，是个未婚女孩子，长得挺漂亮的。
我们管她叫阿英。
她和阿香一样，曾经在工厂打过工，目前没有工作，整天住在我们这里，和阿英挤一张床睡觉。没事也会帮忙卖卖货。
后来听说她交了一个本地男朋友，经常不见她的人影，估计是去幽会了。
广东男人最喜欢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尤其是处女。
会给女孩子各种小恩小惠，直到把她哄上床。
阿英是个比较单纯的农村女孩，那个男人经常给她买东西，带她去吃喝玩乐。
她就认为那个男人是爱她，其实，她根本就不了解广东男人。
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单身，我见过，胖胖的，年纪也不大，样子挺憨厚。
一天，大家坐在店里扯起闲话，我随口说道：“广东男人靠不住，对女人只是玩玩而已”。
阿英一听不乐意了：“也不是，也有真心诚意的。”
我这才想起阿英正在和一个广东男人热恋呢！
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么？立马感到自己失言，不再扯这个了！
后来老公悄悄对我说：“她一定是和那个男人上过床了！”
啊！我也不知道老公是根据什么这么判断的？可能他们男人都是心有灵犀的吧？
但我实实在在为阿英捏了一把汗！
要知道，那个年代可不是现在，一个女孩子婚前失身会带来婚姻麻烦的。
万一那个男人占了她的身体，却又不娶她，阿英的日子可就不会好过了！
阿英家里有了什么事，需要用钱，她就问那个男人要几千块钱。那男人也给了她。
后来她又要了几次钱，要的不多，那男人也都给了她。
估计这个男人是当做嫖资给她的，而阿英却当做了是爱她。
突然有一天，阿英躺在床上痛哭。
我问阿香：“阿英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说：“家里来信，叫她回家相亲，给她找了个小学教师”。
我明白了！那个广东男人不要她了，而她已经失身，怎么面对那个小学老师？
阿英还想挽救那个广东男人的感情，给他写了一封长长的信，阿香偷偷拿给我看了。
写的全是诉衷肠如何如何爱他，希望他接受自己的爱。
这能有用么？广东男人可不会因为你把处女身献给了他，就会珍惜你一辈子。
他只会暗喜自己没花什么钱又玩到了一个处女，达到了他采阴补阳的目的。
我虽然来到广东不久，但早就在书报杂志上看到了这些，早就知道了某些广东男人的德行。
广东男人婚前可以随便交往女人，但是，想要和他结婚，他可就不随便了！
阿英的父母得知了女儿的不幸，就带着几个人风尘仆仆来到我们店里，说是要找那个男人算账。
可是，有用么？人家是地头蛇，你就这几个土得掉渣的乡下人，能奈何他么？
阿英的妈妈脑后还梳着2条大长辫子，已经和这个显露出有点现代的小镇格格不入。
再就是，这里可是有黑道组织的，如果来硬的，你绝对硬不过他们。
人家只要花点钱就能把你几个强龙给办了！自己都不需要亲自动手。
那个时候的内地还是一片祥和，而广东基本和港台剧里的社会情况差不多。
他们只能带着哭得眼睛红肿的阿英回去江西老家了！
由于有阿香在，经常会有一些江西老乡过来玩。
她们都是过去一起在工厂打过工的。
她们坐在一起，叽叽喳喳回忆当初工厂打工时的情景，我听了感觉挺新鲜的。
工人下班就去食堂吃饭，吃过晚饭就去澡堂洗澡。
跟大学生活差不多，他们只是上班做工而已。
有一个女孩子总是摸着自己的手指，我问她：“你这手怎么了？”，
她说：“我们老板太狠了，叫我们直接用手磨宝石，搞得我的手指头都烂了”
我一看，果然是，手指头的皮肤都是裂开的。
我问道：“这能治好么？”？
她说：“不知道呢，所以我就离开了那家工厂”。
唉！私人工厂哪里会管工人的死活？国企工厂都有各种劳保用品保护工人健康。
她们还讲起一个更让人痛心的事，让我至今想起来还是既恐怖又痛心！
工人中午下班吃过午饭，又返回车间工作。
有个打工妹过马路时，一个不小心，被一辆飞驰的装满货物的香港货柜车给撞倒了！
司机好不容易刹住车，跳下来，跑到倒地的打工妹身边俯身查看了一阵，然后又跳上车，发动汽车往后倒车。
人们还以为他要救起打工妹送医院呢！
谁知，他却开着倒车从倒地的打工妹身上压过去，怕她没死透，再压一回。
大白天的，众目睽睽之下，司机居然肆无忌惮做出这等丧失人性的事！
可是，没人敢去管。
这种事如果发生在今天，那一定会以故意杀人罪论处！
那时候的香港货柜车司机就是这么嚣张，仗着腰包里有钱，根本就不把大陆穷人的命当回事！
他们往往在大马路上开车开得飞快，反正那时候也不限速，时间就是金钱！
对他们来说，压死个穷人也就是花个三五万元打发了事！
那时候的人确实很穷，工厂的打工妹很多都是来自穷乡僻壤，能有个三五万元赔偿金，她家人也就不会再追究司机什么责任。
那时候又穷又很重男轻女，农村的女孩子即使嫁人也不会获得这么高的彩礼。
唉！很为这些可怜的打工妹的命运悲伤！
附近工地又来了一些湖北打工仔，他们几乎天天都会来我们店买汽水和豆奶喝。
喝剩下的空瓶子需要交还给店里再进新货。
那天，有一个打工仔买了2瓶，说要带回去喝，我估计是给他的同伴带的。
按规定是不允许带走的，怕不归还空瓶子，实在要带走就要付押金。
但我有点不忍心，就对他说：“你带回去吧，我相信你会把空瓶子还给我的”。我也没要他付押金。
他带回去了，第二天真的把空瓶子还给我了。我赶紧向他道谢！
那时候的人还是比较淳朴的，只要你信任他一般都不会骗你。
当然，那些专业骗子除外。
我对这帮打工仔充满善意，不会多收他们的钱，有时候还会给他们优惠，比如买烟，我会少收个一毛二毛的。
还有一个来自东北的工人，也是很厚道，每天都会来我店里买包香烟喝瓶汽水，然后坐在店里歇一歇。
不知道他在哪里工作？也许也是附近做建筑工程的工人。
很同情东北人，当初的共和国长子，后来很多工人下岗，有点办法的都跑出去谋生，遍布在全国各地。
有天晚上，来了一个跳着担子的中年男人，他放下沉重的担子，擦擦汗，摸出几个钱，要买瓶水喝。
舍不得花钱，就买了一瓶小瓶的矿泉水，15元。
他一口气喝完，擦擦嘴，又挑起担子消失在黑夜中。
我说：“这人好可怜，这么快他就走了，本想送给他几瓶水”。
那个东北工人说：“老板娘，不要可怜，你可怜不完的，这样的人太多了！”
开商店的女人都被人称作老板娘，起初还听不习惯，渐渐地也习惯了！
那时候，还有几栋楼在陆陆续续地施工，多少还是有些工人会来店里买东西。
生意也变得比那段时间好了一点。
过了几天，老公单位有事，领导叫他回去江西几天，店里就剩下我和阿香。
老公临走之时，委托那位东北工人帮忙照看一下，怕我们2个女人守店有危险。
他对我老公说：“你放心回去吧，我会帮忙看着的”。
果然，他天天晚上都坐在店里，一直等到我关店门他才离开。
还有个湖北小伙子也很不错，虽然长得胡子拉茬一脸凶相，但他人很好。
就是有一只手有点残疾，看样子是和人打架受的伤。估计这小子干过黑道。
广东的建筑工地有不少这类人，那时候管理也不严。会干活就行，英雄不问出处。
其实，干过黑道的人，大多数都比较讲义气，只要你善待他，他也不会害你。
但是，你要是和他过不去，欺负他辱骂他，那他真的会动刀子！
这还得感谢我的父母亲一贯的教导和以身作则，都是以善待人，从不会欺负人，也就使得自己无论在哪都安全。
最怕的是趾高气昂自以为了不起，看不起别人口出狂言，很容易惹祸上身。
记得我刚参加工作时，院里有个同龄女同事的妈妈，是靠给人看自行车谋生的。
就像现在收汽车停车费的，那时候绝大多数百姓都是骑自行车出行。
有的同事因此看不起她，会在背后窃窃私语笑话她的妈妈。
我回家告诉妈妈，妈妈说：“怎么能看不起人家呢？人家不偷不抢，靠自己劳动挣钱都是光荣的”。
所以我不会看不起穷人，也很尊重这些打工仔，同时也获得了他们的尊重和爱护。
其实，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店里又来了几个烂仔捣乱，所谓烂仔，也就是小混混，有些是有组织的，有些是没有组织的。
很怕这些家伙来捣乱，我赶紧告诉了那个胡子拉茬的湖北打工仔。
他一听我说，就立马坐在我的店里，手插在衣兜里，一声不吭地瞪着那几个家伙。
那几个烂仔一看他那个凶相，也不知他是哪条道上的？一个个都大气不敢出，买了东西付了钱就赶紧走出店门。
还有一个广东黑道老大，经常晚上带着几个小姐来店里买东西，灌装啤酒各色饮料，一买一大堆。
然后在小姐们的簇拥下欢天喜地走出店门。
他是我们店最受欢迎的顾客，剩下的零钱找头他从来不要，只要10元以上的零钱。
别看阿香貌不惊人，但她的亲和力真的很吸引人，有个来打工的广东小伙子居然爱上她了！
为了阿香，那个小伙子几乎天天都来店里，阿香说话很温柔，也会说几句广东话。
阿香是有夫之妇，当然不可能和他勾搭，只是不远不近地敷衍。
还有一个瘦瘦的中年男人，也是广东人，好像也很喜欢阿香，经常骑着摩托车来到店里。
除了购物就是和阿香闲聊，有时候也会带阿香出去吃饭。
这下子惹得那个广东小伙子不高兴了！
每次一来店里，看见那个中年男人在和阿香说话，就气呼呼地眼睛斜楞那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并不认识那个小伙子，也压根不知道他也喜欢阿香。
直到有一天，那个中年男人坐在店里和阿香聊了一阵后，起身要骑摩托车时，
才发现坐垫被人用刀划了一个大大的“x”。
坐垫里面的海绵全都露出来了！
他气得大叫：“丢你老母，这是谁干的？”
不用猜，一定是那个广东小伙子干的！我可不敢吭声。
自从出了这事后，那个广东小伙子再也不敢来了！
这是因为他是外地人，而那个中年男人是本地人。
中年男人是有身份的，好像是在哪个政府机关里工作。
一个外地打工仔哪里斗得过人家本地人？
这事更加证实了我前文所说的，女人是因为可爱而美丽！
也遇到过吸毒的，他们总是买绿箭口香糖，要的是里面的锡纸。
把白粉放在锡纸上，底下用打火机烤，然后用鼻子闻。
我有点怕这种人！广东那时候有不少吸毒的，被称作：“白粉仔”。
看到本地有些男人吸烟很有意思，一杆粗粗的竹筒制作的烟枪，装上烟丝，烟通过一瓶水过滤后吸入口里。
他们喷出来的烟气闻起来有股特殊的香味，烟丝黄黄的细细的，也挺好闻的。
烟枪不分家的，不管认不认识烟枪主人，拿过来就抽，烟丝也不用自己带。
烟枪主人一点意见都没有，好像人家抽他的烟枪就是很看得起他似的。
我老公管这种烟枪叫：“公共厕所”。
在那家工业城公司工作时，一次篮球赛上，我亲眼见到那个玉树临风又帅气的金总，拿起人家的烟枪，就蹲在篮球场边滋滋地抽了起来。
我觉得特别好笑！
可能会有人说，随便抽人家烟枪，不怕传染病吗？
不会的，这种烟枪就是用一根口径大约50毫米竹筒制作的，整个烟枪就是一根直筒筒的竹竿。
也就是说嘴是放在烟筒端头的里面吸的。
而不是北方老头抽的那种细细的烟杆，必须用嘴含住烟嘴。
这种才容易传染病。
一包烟丝也就一两块钱，可以抽很久，我店里也有卖。
有次我问一个正在抽烟枪的顾客：“你能一天抽一包烟丝么？”
他擦了下嘴说道：“那会洗掉”。
广东人说普通话，死就是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