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自污求安
菁妃眸光微闪，似才看见木炎，不可置信地双手在木炎的脸上一通乱揉：“炎儿，是我的炎儿”
木炎抬手包住菁妃放在自己面颊上的手，眼角灼红：“是我，母妃的炎儿回来了。”
菁妃眼含热泪的频频点头，目光无意一瞥，看见了落于地上的一只沾满泥灰的鸭腿，不等木炎有所反应， 便已经俯下身来将它捡了起来递到木炎嘴边。
“炎儿，吃，吃肉”
木炎轻轻将菁妃的手推开，柔声道：“母妃，这鸭腿脏了，回头炎儿给您拿新的”
谁知木炎话未说完，菁妃便瞪着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她频频扭头左顾右盼后小声道：“别说话，待会儿让那个贱人听见，我的炎儿就没有肉吃了”
“母妃”，木炎哽咽的唤了一声。
与此同时，幽吔王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木炎，本王也不是那畸轻畸重之人。既然玄榕亲见你有功，那今日就当着诸位宾客的面，你且说想要什么赏赐吧！”
木炎默了一瞬，目光从菁妃身上收回，随后看向前方道：“儿臣去孟安只是见父王昼夜忧劳，想为父王您分忧，并不想要什么赏赐。”
分明同木风所说的话几乎相差无几，但幽吔王看向木炎的眼神中却充满着猜忌，显然，这番话并未能说服他。
彼时，木风却趁机道：“他哪里还有脸要什么赏赐！从前之所以迟迟动不了江显，无非就是因为他有成风营相护。而如今江显已伏诛，可那成风营却拜在了他木炎的麾下！在孟安谁人不知成斐桀骜难制，他这么做等同于养虎为患，只怕来日祸根又萌！”
木炎辩驳道：“成斐虽是劲敌，却亦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他虽此前一直在帮江显做事，但却为人清正，有侠义之气！这一点孟安的百姓人人皆知，并不是木炎个人己见，父王一查便知。”
“儿臣只是认为，屈人之兵而非战，拔人之城而非攻。比起双方交锋，血流如披，不如将其顺心降服，为父王所用。”
木风冷哼道：“说的好听，到底是为己所用，还是为父王所用你心里最是清楚不过，别以为父王不知你心中那点儿盘算。”
木炎愣了一瞬，听得木风的这番冷嘲后心中更加确定父王定是因孟安一事，认为他功高震主了。
若是他错过此时，以父王的性子必定会对自己动起杀心。
而他现在必须要做的，便是想办法让父王知道他没有谋逆之心，并未脱离他的掌控。
脑中骤然闪过月玖在牢狱中对自己说的那九个字——藏锋芒、分功劳、示软肋
木炎快速思酌后，随即看向幽吔王行礼：“父王，您方才说要赏儿臣，可还作数？”
幽吔王：“当然。”
“那儿臣想问您要一座寝殿。听说幽吔新修了一处永乐殿，木炎想将母妃和木白安顿在此处，还望父王能成全儿臣的一片孝心。”
木风一听，瞬间脸色不悦了。
说来那永乐殿可是父王专门为了她的母妃耗时十二余年才修葺而成，殿内鎏金宝顶，汉白玉阶，所有的摆件皆是从这世间花重金淘来的珍宝。
幽吔地势奇诡，常年昏暗照不到光亮，唯有天火引明。
但天火炙人，并不太适合放到寝卧，故而父王亲自向南灵海的墨瀛仙君求取了不少夜明珠，替代天火照明。
这永乐殿才将将修好月余，他母妃本计划着下月便搬去此处，而木炎此时突然提及要此赏赐，分明就是有意为之。
不过，木风虽是恼意，但却一点儿也不担心，毕竟此殿是父王专门为母妃打造的，即便木炎开口索求，也不会断然答应。
想到这，他嘴角扬起一抹讽笑，半垂着眼眸看向木炎，准备等着看他的笑话。
在场的众人亦不约望向幽吔王，大抵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思。
幽吔王眼睛一眯，犀利的眸光直直落在木炎身上，脸上却依旧看不出喜怒，过了好大一会儿，突然开口：“好！本王便把永乐殿赏与你！”
木风大惊，刚想开口，却被姬妃的一个眼神拦住，只好生生将话又咽了回去，攥拳重重的垂向几案，发泄着心中的愤意。
“多谢父王！”，木炎行礼谢恩，随后直起身来对幽吔王又道：“只是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父王能够成全。”
“你说。”
“此前父王让儿臣留在孟安肃清余党，眼下余党已除，孟安百姓无不仰仗父王恩威。只是儿臣凡庸，不及大哥贤能，无法胜任守城总督一职，今日自请卸下此职，还望父王准予。”
幽吔王眉梢一挑，带着几分微妙笑意开口：“噢？方才玄榕特意向众人宣扬了你的功勋，如今你却让本王卸了你的职，本王若是如此做，便当真成了不近人情，赏罚不当的庸君了。”
“木炎不是这个意思”
幽吔王仰头干尽了一樽酒，看向木炎又道：“这样吧，本王不会卸了你的职，但孟安初定，正是需要人手之时。便让你大哥木风带着幽吔部分兵力与你共同驻守孟安，你们兄弟二人日后遇事也好相互帮衬。”
闻言，木炎迟迟未有应声，只面色为难的垂首。
幽吔王挑眉道：“怎的？如今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
木炎慌忙抬头：“儿臣不敢。”
幽吔王淡漠笑道：“此事已定，过两日将你母妃安顿好后便同你大哥一同离开吧。”
“是！”，木炎颔首，不再推诿。
幽吔王起身，举起手中的樽酒看向众人：“各位莫要因本王的这些扰人的家事坏了兴致，本王先干为敬，还望今夜各位尽兴而归，莫要怪责啊。”
众人皆起身举杯：“哪里啊，幽吔王有两位谋智过人的贤子，我等只会为您高兴啊。”
酒入喉肠，又各自坐回桌前。
木炎将蹲坐在地上的菁妃扶起，二人转身坐到已被下人收拾好的几案前。
菁妃见桌上重又摆上了新的鸭腿，开心地拿起递到木炎嘴边：“炎儿，吃肉肉，是干净的，快吃。”
木炎十分配合的咬上一口，泪眼朦胧地看向菁妃笑言：“炎儿吃好了，母妃也吃。”
菁妃点了点头，随后乖巧的坐在一旁吃了起来。
木炎回眸看向对面正冲自己明媚笑着的月玖，嘴角不禁也扬起笑意。
他不喜欢在别人目光里找意义，可却喜欢在月玖的眼光中找自己。
那份不能任性的软弱，以及只能在昏暗死寂的夜晚留给自己舔舐的伤口，只有月玖能懂，也只有她愿意相信自己。
让他即便身处至暗，仍不坠心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