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还债
暗夜，南阳城外树林。
微风吹过，树影摇曳，洒落的月光投射出人影的身姿，一位身披漆黑长袍，貌似凶恶，头顶高挂一顶雄壮的冠冕，冠上镶嵌着以“天下太平”四字为纹饰的鬼倒卧地面，他全身被缚鬼绳捆绑着，动弹不得。
那鬼的嘴里不忘叫骂着，似有很大的冤屈，“放开我，你们这群狗贼，搞偷袭算什么本事，有本事来痛痛快快打一场啊！”
“鬼王的狗奴才，真是了，你们抓我来干什么？？”
“哎呦呵！八爷还挺硬气！”站在一旁看守的魅见状，冷哼了一声，她对着另一名同伴说道：“魍魉，去把他的嘴巴堵上，没完没了，吵死了。”
八爷，号称黑白无常之一的黑无常，正是范无咎。
范无咎听到这话，挣扎着想要起来，然而束缚之力却使他动弹不得，魍魉照做，往他嘴里塞了块布。
“呜呜！！”范无咎挣扎得更加剧烈起来，他眼睛通红，发出呜咽的怒吼声，恨不得将眼前的这群恶鬼撕碎。
原本，他与白无常奉阎王之命，来人间探查鬼王的消息，就因之前派出去的鬼全然不知所踪，大概率是被鬼王的手下抹杀而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得到消息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分开行动，黑无常却无意间中了魑魅魍魉的埋伏，结果就莫名其妙地被擒。
“别喊了，没用的，再怎么喊也不会有人这么快来救你的。”魅摸了摸指甲，冷冷地笑了一声。
“安静，主上到了。”鬽从树上跳下，落到地面，朝着他们使了个眼色。
魑魅魍魉收敛起脸上的表情，点了点头，霎时间，四周寂静无声，变得阴森诡异起来，在这静谧的氛围中，一阵阴风突然吹过，带着树叶的落下声，让范无咎不禁打了个寒颤，他感受到一种不详的预感。
随即，一道青色的鬼影迅速飘来，谢青身穿墨青色的袍子，剑眉星目，他居高临下俯视着地上被束缚的范无咎，幽绿的瞳孔竖起，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杀意，让夜色变得更加凛冽。
鬽和魑魅魍魉跪倒在地上，“参见主上。”
谢青抬手示意他们起身，“嗯。”
谢青的眼神不自觉染上阴冷的情绪，微笑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什么玩物，嘲讽道：“范无咎，许久未见，你还是如此的狼狈不堪。”
范无咎瞪大双目，眼中充满仇恨和怨毒，他的额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面前这位来自阴曹地府的恶魔。
明明在冥界时，谢青在十八层地狱中受尽折磨，奄奄一息，为何在人间却变成这副鬼样子，身上不见半点伤痕，他来人间到底是为了什么？
看来今晚是在劫难逃了。
“范无咎，当初若非本座心软，又岂会让你和谢必安逃掉？”谢青慢悠悠说道。
闻言，范无咎咬紧牙关，愤恨地望着他，如果目光可以夺人性命，那么谢青早已千疮百孔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落到谢青手中，必定凶多吉少，但他仍旧抱着侥幸的希望，谢必安或许还没发现他失踪，事情还有转机呢？
谢青抬手示意，鬽一把扯掉他口中的布，范无咎哈哈狂笑两声，“我呸！鬼王了不起啊，你有种杀了老子啊！老子就算死也不会向你低头！”
他毫无畏惧，他仰起头颅，直视谢青的双眼，“你最好马上杀了老子，否则等老子脱困，一定会亲手宰了你这只恶鬼！”
“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像你这种叛主的鬼，只会污秽了空气。”谢青淡漠的语调透露着残忍，他伸出右手食指，隔空轻轻一划，范无咎左肩膀处立刻绽开一朵血花。
随即，整条胳膊如刀割一般断裂，血液飞溅的鲜血洒遍一地，触目惊心！
谢青卸掉的是他鬼体的胳膊。
魑魅魍魉和鬽在暗处冷冷地望着，面无表情，他们早已习惯这样的场面。往昔，谢青曾以鞭刑直接裁罚，那时候的他，你越是哭泣求饶，他就越是兴奋，简直就是地狱的恶魔。
如今这些严惩不过是一丝轻描，毫不足道。
这世间有人善，亦有人恶，更何况是鬼。
鬽、魑魅魍魉，魁魃魈鬾是最早的一批谢青的鬼奴，他们对谢青的性格了如指掌，谢青为何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皆拜冥界所赐，恶果循环，怨不得他人。
实际上，谢青残忍霸道，冷血嗜杀，比冥界的那些青鬼还要恐怖。
因为他不惧死亡，甚至疯到可以连自己都肯杀。
在冥界闲得发慌之时，他便会约一些厉害的青鬼进行挑战，他无一败绩，因此冥界的众鬼才会这般痛恨他。
一个绝对十足的疯子，他的所作所为没有道理可言，他对待任何违背准则的鬼绝不手软，更何况范无咎曾经是背叛者。
“啊——”范无咎疼痛难忍地发出一声悲鸣，刺耳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森林里，凄厉至极。而他身体里的魂魄受损，这样的折磨，几乎让他崩溃。
他奋力挣扎，奈何缚鬼绳牢固无比，根本挣脱不开，他痛苦地嘶吼着，眼中流淌出猩红的泪水，“我诅咒你……诅咒你不得好死……”
“我告诉你，我范无咎此生都是阎王的鬼！哪怕你用尽手段折磨老子，老子都不会吐露半个字！”
“呵呵呵……”谢青发出阴森恐怖的笑声，他挑了挑眉，“是吗？别那么容易下决定，好戏还没开场呢。”
范无咎心中猛地一颤，他的脑海浮现出那张熟悉的俊颜——难道是谢必安？！他的心揪成一团，默默祈祷谢必安永远不要找到他。
须臾之间，只听一阵沙哑而焦急的声音传来，“范无咎！”
范无咎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抹纤细而孤傲的倩影从远及近，最终来到范无咎跟前。
“范无咎！”谢必安仓促地呼喊，一张苍白的小脸上带着浓重的担忧。
他看着范无咎狼狈憔悴的模样，顿时眼眶湿润了，内心涌起酸楚与愧疚，他不该抛弃他独自行动，才导致他遭遇不测。
“必、必安……”范无咎颤抖着声音，不敢相信地呼唤着，他艰难的移动脖颈，将目光投向谢必安的臂膀，“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谢青目睹两鬼煽情的情景，心里泛起一股恶趣味，他不屑地勾唇，“你们还真是感人，连本座都要为你们哭泣了。”
谢必安闻言，急忙转身看向谢青，恳求道：“不要杀范无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谢青突然一把掐住谢必安的脖颈，看向范无咎，“范无咎，你应该知道，叛主可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们还真是深情厚义，枉费本座对你们一番栽培，没想到竟养出了白眼狼。本座见你对阎王如此忠诚，不妨让谢必安替你自愿殉葬，如何？”
谢必安整个身体悬在半空中，双脚离地，喉咙仿佛卡着一根冰冷的银针。谢青的手越捏越紧，谢必安因窒息而脸色涨紫，他奋力挣扎着，可惜完全撼动不了谢青，他的喉咙几乎要裂开一般，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住手，你给我住手！”范无咎惊恐着看着此情此景，他大声嘶吼，他是真的恐惧，谢青的残忍他再清楚不过了，死在他手底下的鬼数不胜数，如果他说要谢必安死，那真的会死。
“住手……住手啊！！！求你住手啊！”范无咎拼命呐喊着，声音里充斥着悲痛与恐惧。
他不怕死，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为谢必安而死，但是谢必安不同，谢必安是他的软肋，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他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绝不容忍他受到一丝委屈。
范无咎身躯跪地，双腿已无力支撑，他喘息不止，眼中充满了血丝，无法止住的泪滴滚落下来。
“怎么，舍不得他死？”谢青嘲弄的声音传来，他的眼中掠过嗜血狠厉的光芒，“你不是倾心于他么？本座偏偏不遂你愿。”
范无咎眼睁睁地看着谢必安被他折磨快死的一幕，他无法接受，歇斯底里地咆哮道：“鬼王殿下，你不准杀谢必安，我答应你，我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嗓音哽咽，他从未如此卑微地恳求过谁。
看到谢必安濒临死亡的状态，谢青才随意将他丢至一旁。他摇摇欲坠地退后两步栽倒在地，咳嗽了几声，捂着胸口剧烈喘息，他愣怔地望着范无咎。
范无咎艰难地起身，挡在谢必安面前，眼神深邃而复杂地注视着他，他渴望触摸谢必安的脸颊，却无法触及。
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缩，极度痛苦地撕裂着他的内心，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缓自己内心翻腾的情绪，再度睁眼时，他的眼神已变得坚毅而果断。
“鬼王殿下，我深知自己罪孽深重，我承诺效忠于您，但请您不要伤害必安。”他的声音很平静，然而他的手却紧紧握成拳。
“你没有资格与本座谈判，若再敢叛主，本座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谢青漫不经心地瞥了二人一眼，转身离去。
“记住你们今天所说的话，若敢违背，谢必安我可会随时盯着，你知道我的手段。”
狡猾，狡猾至极。
范无咎别无选择，他竟然拿谢必安威胁他，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软肋，凭什么？！
他叹了口气，只能答应谢青那个魔头，他们当初只是侥幸活下来，阎王收留了他们，那时谢必安伤得极重，他不得不答应阎王的要求。如今，鬼王也拿他当做要挟，真是厌恶极了。
他明白谢青不像阎王般惜命，谢青是个彻彻底底的大疯子，不择手段，什么残忍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谢青离开后，谢必安迅速解开范无咎身上的缚鬼绳，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谢必安：“对不起，害你差点丢了性命。”
“若不是你，我早就死了，这笔债迟早要还的。”范无咎欣然安慰谢必安，望着谢必安满是泪迹的脸庞，温柔地帮他拂去泪水，“别哭，你这么漂亮，不该总是皱眉苦脸。”
“你的手臂？”谢必安不忍直视他的手臂，鲜血淋漓，他的心揪得疼痛难耐。
“放心吧，死不了。”范无咎淡然轻松地说道。
谢必安抬眸凝视着范无咎英俊帅气的脸庞，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嘴角挂着血丝，显然刚才谢青给他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范无咎察觉到谢必安的关切与爱慕，他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愉悦起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没事就好。”
谢必安不傻，他修为不强，甚至没有黑无常的一半，他深知自己会成为他的累赘。他沉默了片刻，抬眸凝望着他，关切问道：“范无咎，你恨我吗？”
“傻瓜，别乱想，我爱你还来不及。”范无咎伸出右手抚摸着谢必安的脸颊，嘴角挂着宠溺的笑容。
“范无咎……”谢必安喃喃低语，他不懂范无咎对他为何有这么强烈的占有欲，他更不明白他为何甘愿受罚也不肯离去。
他的心很矛盾，既希望范无咎离去，又觉得自己亏欠他太多。
范无咎用食指抵住谢必安的嘴唇，阻止他继续说话。他深情款款地凝视着谢必安，说道：“别胡思乱想，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树林中的那几只鬼半年的狗粮都吃饱了，两人在腻腻歪歪就说不过去了。
魅从暗处走出来，皱着眉头望着痴情的二人，不耐烦地敦促着他们。
“哎呀，你们两个别再腻歪了，羞不羞？”
“主上还等着我们去办事呢！你们二人别又想着叛主，主上的意思你们明白吧。”
“在阎王手下还是一如既往地办事，前提是他无从窥觑你们的身份，若被发现，你们唯有死翘翘咯。”
她是女人，当然理解男女之间的爱情，但她觉得爱情就像毒药，吃多了会迷失心智，甚至丧失理智。
她可不希望这两个蠢货也犯下同样的错误，更何况阎王是个危险的人物，冥界处处视鬼王为眼中钉，肉中刺，藏在暗处的势力有许多，稍不留神便会掉入陷阱，甚至无声无息地被他们抹杀。
鬽厉声道：“主上的品性，你们也十分了解，如果当初你们没有逃走，或许主上会宽恕你们一次。可惜，你们做出这种选择，现在是该还债的时候了。”
魅欲哭无泪：“才没了一只胳膊而已，多大事啊！你看我，就剩一只眼了！”
范无咎：“……”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这能比吗？？
谢必安和范无咎松开彼此，恢复了之前的严肃神情，“我们知道了。”
阎王派遣二人来寻谢青，是为了弄清楚他来人间到底意欲何为？鬼王若无心称帝，那么为何还要亲自踏足人间？这一点他们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