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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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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以为父亲会因为席面上的事狠狠责罚,谁承想竟平平安安回了院子,并未唤去问话。

    这倒使我摸不着头脑,第二日悄悄问过了简姐姐,原来是曾谪夏来过了,同父亲讲明了席面上的缘由,又请求父亲莫要责怪我和宁梓菱,父亲才不曾发作。

    午后,管家着人抬了个箱子送来我们院子。

    我和阿娘正在研究着给呆瓜缝个小衣服,眼看着七八月过了就要入秋,秋风一吹天儿就凉了,这时候给呆瓜做几件小衣裳冬天跑出去玩也不会受冻了。

    听到到动静,我和阿娘放下手里的针线出门来看。

    “这是昨日夜宴上三小姐联诗的赏赐,老奴给送来了,韩姨娘,小姐,请过目。都是些好东西呢,方才大夫人开箱看过了,老爷瞧见说不让动叫原封给您抬来,还是姨娘得老爷喜欢呐。”

    只是联诗赏了这么些东西?况且昨日还将郡主得罪了,不知郡主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么多?可是郡主府赏的?”

    “听说二皇子赞赏小姐才情,也着意添了些。”

    昨日并未看出二皇子留意谁,我倒觉得赞赏才情不过是冠冕堂皇的说辞而已,昨日说了有赏偏,若次次有赏偏这次不赏了,显得郡主小气,面子上过不去而已吧。

    一时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越没有头绪。算了,既然是赏赐,那我就好好收着。这些银钱还有珠宝首饰满满一箱子,当初在平陵庄吃不饱时,做梦都不敢想有朝一日我能这么富足。

    我留了一些银两,又送给简姐姐几套首饰,剩下的都悉数交给阿娘保管,就当是日后继续住在院子里的伙费。

    父亲从朝中回来,派人叫我过去回话。我不知何事,战战兢兢等在门外。里面父亲正在考问二哥的功课,我凑近了听,父亲貌似心情不错,二哥回答的也流畅,看来二哥学业还算顺利,父亲也满意。

    “洛儿越发聪慧了,这些日子我冷眼瞧着,你虽从小不在府里长大,却比紫菱,梓阳懂事多了,也最贴心,往后爹爹还是一样疼你的,紫菱有的你也都有。”二哥走后父亲屏退左右,单独留我说话。

    我笑道:“都是托父亲的福,近来又跟着女先生学了许多规矩,洛儿深谢父亲养育之恩。”

    父亲道:“好孩子不说这些。”

    父亲用手指了指面前的果子,我拿了一个放在嘴里。父亲看了满眼慈爱,盘着手上的青玉手串,缓缓开口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一事要问你,你与可宫里的二皇子可相熟?”

    我道:“女儿何德何能与二皇子相熟,不过是昨日郡主宴会远远见了一面,二皇子身份尊贵,怎会记得女儿。”

    父亲疑惑道:“既如此,为何昨日曾公子特地来府上,说是二皇子对你颇为赞许。曾公子现在可是二皇子近侍,他说的话怎能不信。还说要赏你,这不今日这赏赐就到了。”

    顿了顿又道:“只远远见了一面就如此恩赏,那也是你的福气,日后若得了二皇子青眼,搭了皇子的门路,我们家飞黄腾达就指日可待了”

    我只当父亲痴人说梦,仍旧笑着说:“父亲实在抬举洛儿了,我资质平庸昨日一见已是三生有幸,哪里还有这样的福气呢?”

    父亲意味深长道:“如今没机会,往后就有了。”

    说完父亲训诫几句,我提醒父亲保养身体。再无旁的事我便告辞退了出来。

    路过后院廊子时碰上二哥,他竟没走,在廊下等着我过来。

    二哥招手叫我过来,一脸宠溺地对我说:“洛儿,今日曾兄送来了果子,有你爱吃的绿豆糕。”

    二哥成亲后真是变了不少,像是孙猴子带了紧箍咒,有规矩多了。我在无人时问过二哥,先前那样唾弃那些陈规旧例,恨不得将祖宗家法掀翻,成亲后反而自己跳进这规矩中来,这样岂不委屈?

    他反倒大笑,“你这小妮子懂什么,我爱你简姐姐,更敬她。她说的对,大丈夫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丈夫应尽的责任,我在一日便不会让她受苦,更不会让人看轻了她。”他说这话时,我看着他,忽然觉得二哥变得伟岸,周身发着淡淡暖黄。

    现在虽不同我一起疯玩疯闹了,但是我却真的多了一个哥哥,一个对我甚是宠溺的哥哥。

    看我看着他发呆,他拍了一下我的后脑勺,皱着眉,像是自言自语却又故意让我听见,“总是呆呆的,这孩子不是傻了吧?”

    我撇着嘴,白他一眼,也不搭话,径直往他们院子走去。

    进去才知道原来曾谪夏也在二哥院子。简姐姐知我不爱喝茶,特地煮了五色饮 。再好的茶也总有一种清苦之味,但“饮子”用果品、香料、药材熬制的汤剂,不仅兼具汤药的保健功效,口感甘甜,毫不腻口,清新解暑,夏日干燥喝它最合适不过。这五色饮是“饮子”中最独特的,做法也是最繁琐,五色分别是青饮(扶芳叶)、白饮(酪浆)、玄饮(乌梅)、黄饮(江桂)、赤饮(楥禊根)几种香料果子,风味极佳。

    曾谪夏看着我“咕咚,咕咚”几口喝完一盏,又端起一个碗,忍不住开口道:“慢些喝又没人同你抢。”我因在父亲处干等了半日,早就口渴难耐了。现在看到这个“饮子”恨不得换个缸子来喝。

    我只冲他“嘿嘿”傻笑两声,便又接着喝。

    他们三人看着我喝下三海碗,简姐姐拦住我,“怎的就渴成这样,再喝就太不体面了,再者五色饮性寒,多喝只怕不好。”

    二哥朝简姐姐使眼色,笑道:“她刚从父亲屋里来,装了半日的娴静就累的这样了。”

    “不知是谁,钻狗洞逃学出去鬼混” 未说完二哥就求饶,我才住了口。简姐姐直悻悻看着他,“官人还有这爱好,怎的不与我说起呢?”

    玩笑一阵,简姐姐屏退了左右,拽了拽二哥衣袖,二人便一前一后出去了。

    “以前只当洛儿读过些书,不曾想你还会作诗?也是你庄子里的先生教的?”屋子里只有我们两人,曾谪夏一边斟茶一边同我说话。

    “是啊,先生不仅教了读书习字,填词作曲,还教了书法绘画。只是先生教时一味偷懒,学艺不精,各科只学了些皮毛罢了。”我歪在椅子上,随手拿起案上的书卷,听得曾谪夏说话,仰起头回道。

    “昨日诗会作的极好呢,旁人不知,我可知道,洛儿描绘的是当初在沧浪湖辞行时的情形。当时没发觉竟有如此动人之景,昨日从你那阙《如梦令》中才回味一二。诗人向来可查常人未查之处,洛儿当真心细如发。”我正欲提笔,他便在旁替我研墨。

    这些日子二哥夫妇时常找机会让我们见面,说话时我也不像初入东京城时那般拘谨。也不知他是不是同二哥学坏了,整日花言巧语,不过夸得人心里直痒痒,倒也很受用。

    “曾公子这嘴,越发抹了蜜似的,贯会哄小姑娘的。”我落笔写字,嘴上却阴阳怪气起来。

    曾谪夏听了也不恼,看着我笑说:“只会哄你这个小姑娘罢了。”

    我纵是见惯了二哥和简姐姐蜜里调油,这赤裸裸的话听在耳朵里不免涨红了脸。

    一时都歇了话,房间里倒冷了下来,我想着缓和这尴尬气氛,拿着刚在书衣上题的“锦囊佳句”说道:“简姐姐真是个玲珑心的人儿,这本子是简姐姐的诗稿,她初学诗,这诗稿上虽有的诗只一句,有的仅三四句,多时零散的,不能成篇,但你看这字字句句无不叫人感叹她才思隽秀。我给这些诗一并提了签,叫做‘锦囊佳句’你看使不使得。”

    曾谪夏看着本子上的字道:“甚好!”

    我曾谪夏道:“曾公子才高八斗,依你看古今文章该取谁家为首呢?”

    曾谪夏道:“先秦《庄子》轻灵明快;匡衡、刘向的文字雄健风雅;司马迁文字博大广才;韩愈文字浑然‘;柳宗元取其峭拔;欧阳修文章跌宕;三苏父子文章极具思辨;董仲舒的策论对答可取之处不能全然举尽。要说谁数第一,我倒认为各家都有所长,学文章看个人喜好,不必深究其他。”

    我想了想说,“古文机要,皆在于见识高卓。自古女子都有束缚,不得施展,女子也唯有以诗词寄托才情。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觉得女子一样可以登堂入室,为官做宰。”

    曾谪夏怪道:“怎么我们洛儿是有心思要同宁兄一同科考不成?我到有个巧宗,你不如学前朝的女驸马,女扮男装去科考,也取一个公主回来,哈哈哈。”

    我不悦道:“人家与你说这些交心的话,你却在这里打趣,我不理你,你自回吧。”

    见我确实生了气,曾谪夏这才后觉“闯了祸”,求了二哥和曾姐姐救场。我本就与他玩笑,说笑一场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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