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不走
周一上午十点半。
荣胥从咨询室里出来乘电梯去了一楼，某高档餐厅的服务生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一看见荣胥过来，服务生就露出一抹笑容，快步朝他走去：“小先生，您要的菜品已经打包好了。”
荣胥接过保温袋放在腿上，表情淡漠的略点点头就转动着轮椅离开了。
因为这会儿还不是饭点，餐厅里的服务生都两两三三的聚在一起。
一个盘着头发的女生有些羡慕的道：“哎，人家天天来给女朋友带饭，要是我男朋友也能这样，我就原地结婚！”
另一个麻花辫的女孩麻利的叠着餐巾，不太赞同的道：“人家就不能自己打包给自己？你怎么知道他有女朋友的？”
“感觉。”盘头发女生神秘兮兮的挤了挤眼睛，“打赌吗？我跟你说，给自己买的话绝对不会有那么多要求的，什么不放姜，多点醋……一看就是在给什么人带饭！”
一个男生趁机插入话题：“就是就是！”
两个女生一起翻了个白眼：“你有女朋友了吗？你就是就是什么啊！干活去赶紧的！”
男生：“…………”
荣胥一手搭在保温袋上进了学校，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好多人的嘴里都听到了“池寒”二字。
直到进了教室，他一眼没有看见那个只属于他的明媚笑容，而那本该是合在一起的两张桌子也被拖回了原位，隔着两排距离。
荣胥扣在袋子上的手骤然捏紧。
之前那些断断续续的话语，开始在他耳前反复播放，最终连成一句完整的意思：
“十九班的池寒拿了全年级第十名，教导主任一早就把人拉去一班了。”
荣胥呼吸一滞，眼底的温柔全部化成暴雨。
池寒要转班了。
他以后还会有其他新的同桌。
他们也会上课传纸条吗？
荣胥眼神沉郁冰冷，他突然想起，方景洛也是在一班的。
这段时间过的实在是太过美好，美好到让他已经快要忘了池寒是喜欢方景洛的。
是啊，这段让人想要溺毙在其中的时光，是他偷来的。
荣胥缓缓垂下眼睛，回到角落里的座位上。
明明窗外阳光灿烂，却分不出一丝光亮照到他身上。
他不愿再看着远处桌子上耀眼的日光，默默闭上了眼睛。
反正，也总是会走的。
何必一直看着。
一中的考试有个特点，等分数加出来后，会有专门的老师直接写在对应的机读卡上，而卷子和机读卡，一般在年级排名出来之前就会发到各个班级里去。
卷子在九点就被抱进了教室里，要是放在平常，直到晚上放学估计都不会有几个人去拿。
可现在这个教室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想看池寒的热闹。
毕竟池寒的努力可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每天除了和荣胥说话，他基本上视线就没离开过书本。
有不少人都在心里暗暗不屑。
这么好学还能来这种班？装什么好学生啊！
于是卷子一被放到讲台上，好几个好事之人就兴冲冲的冲了上去，一边翻着还一边大声吆喝：“来来来，新鲜的学霸卷子出炉了！大家快看啊！我们的池学霸，他数学居然考了…………”
说话的人声音戛然而止，瞪着试卷的眼珠子就跟随时要掉出来一样。
“你结巴什么呢！能不能不要卖关子了？！”
“就是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会分数是负的吧！哈哈哈哈老师嫌卷面太垃圾，直接倒扣十分！”
“哈哈哈哈哈……”
考试那几天坐在窗边的几个男生，更是兴致勃勃的在旁边一人一句的怂恿，恨不得抢过卷子自己宣布。
拿着机读卡的男生嘴巴张张合合，发出了几句气音。
“满……满……”
“满什么啊？他还能满分啊！诶呀你起开！我来念！”当初找过池寒麻烦的男生不耐烦的推开那人，自己一把夺过机读卡，声音大的就跟拿着喇叭一样，“十九班池寒，数学成绩，一百五十分！”
众人：“…………”
声音落地，教室里一片死寂。
念分数的男生愣了一秒反应过来，脸色瞬间一白，他抖着手去拽同伴的衣服，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
“诶，老黑，咱们数学卷满分是多少来着？”
老黑一脸惨不忍睹：“一百五啊你个煞笔。”
就在所有人大眼瞪小眼，满地飞鸡毛的时候，一道声音淡淡的从他们身后响起。
池寒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那个男生，伸出手道：“念完了？卷子能还我了吗？”
男生下意识的双手递出试卷，身子蜷缩的像个鹌鹑。
池寒拿过被抢的皱巴巴的机读卡，嫌弃的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折塞进了口袋。
“麻烦你把其他试卷也找给我吧，”池寒唇角微微一翘，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谢谢。”
男生硬是从那句“谢谢”里听出了几分嘲讽。
池寒当然是在趁机嘲讽，对于这些人，该打脸的时候就要扬起巴掌狠狠的打。
毕竟只有脸肿了，才不会随便出来恶心人。
这个男生现在已经彻底被打击到了，再没有原先的嚣张气焰。
他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去翻剩下的机读卡，只要池寒其余几门的成绩普普通通，那就只能证明他这次是运气好，自己还能说他是在装好学生。
可他翻出来的机读卡上的红色分数却一个比一个吓人。
语文一百四，英语一百五，理综二百八……
男生目光呆滞的看着池寒，一时间神志有些恍惚。
他这是在做梦吗？
是谁说的池寒平均每门三十的！
池寒不大满意的看了眼语文成绩，随手拿过卷子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来古诗文的翻译的确要下一波苦功夫了。
就在所有人都变成化石的气氛里，教导主任一脸激动的大步进了教室，二话不说就要拉着池寒往外走。
池寒一把别开他的手，面色不善。
他在认真思考把眼前这个秃头打一顿需要回家观察几天。
教导主任被挣开也丝毫不恼怒，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一样，眼睛都快没了。
“池同学……你知道自己的成绩了吗？”
池寒淡淡的点点头，没有任何说话的意思。
教导主任搓搓手，一脸激动和兴奋说道：“那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全年级的第十名吗？所有的判卷老师都看过你的卷子，我们一致觉得，你需要一个更好的学习环境来提升自己！来，我带你到新班级去报道，估计你也听说过这个班级，就是年级第一方景洛在的尖子班！”
教导主任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口水飞的到处都是。
“只要有更好的教育力量，你说不定会有更大的进步，这样就可以为一中争光！为你自己争光！”
“停。”
池寒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半抬着眼睛淡声问道：“还有其他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继续看书了。”
教导主任：“…………”
他现在很想拍桌子走人，但奈何池寒现在就是个香馍馍，如果不赶紧用最好的东西留住他，很有可能就会被别的学校给挖走！
虽然池寒现在只是个年级第十，但从单科数学成绩三十分到满分，这才几天时间？！
而且十九班的老师讲课水平，全校人都是有目共睹。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池寒完全是自学出来的成绩！
但凡有个老师能来点拨一下，谁能断言日后他不会是省级状元呢？
教导主任越想越觉得热血沸腾，他看着池寒的眼神愈发和蔼可亲。
池寒只觉得汗毛倒立，隔夜饭都要顶到喉咙了。
见教导主任还要说个不停，池寒只能示意对方跟他出去说。
而他刚出去十分钟，荣胥就来到了教室，几个听见转班全过程想要拍池寒马屁的人，殷勤的帮着池寒收拾好东西放进了一班。
甚至还到处明里暗里的显摆自己和池寒的关系，搞得好像几人很熟一样。
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的池寒正站在主任办公室里，他几番三次的拒绝终于是惹恼了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憋着气斥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到底怎么样才肯转班？！”
池寒蓦的就想起了荣胥，他想了想，笑着说：“除非荣胥同意和我一起转班，否则，这事免谈。”
教导主任：“…………”
不说荣胥的成绩，就连他被分到十九班，也是荣家家主的现任妻子徐蔓特意叮嘱过的。
要知道荣家可是一中的校董之一！
池寒的这个要求可真是够狠的。
教导主任沉默的瞬间池寒就懂了，对于他这种早就踏入社会的社畜来说，这种弯弯绕绕简直是明摆着的。
池寒脸色微冷，胸口憋的难受。
为什么就这么多人都想拼命的把荣胥拉下去呢？
荣胥他明明已经够苦了。
池寒没说话，出了办公室的门，回到教室他就发现比往日更加沉闷的荣胥。
周围的人不停的打量着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是无数只苍蝇一样。
池寒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真的无趣，只有荣胥还带着真实的色彩。
他拖了个椅子坐到荣胥旁边，把脑袋无精打采往他桌子上一搁。
耷拉着脸，大声叹了口气：
“诶呀好烦啊荣胥，我又没坐的地方了！他们都欺负我！”
荣胥：“……”
他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那颗乱滚的毛绒绒脑袋，指尖不受控制的轻触上去，呼吸都乱了节奏。
他的光又回来了。
荣胥五指虚虚的搭在他的头上，声音放轻，像是裹了世界上最甜美的蜜糖，带着无限纵容和诱哄：“我的桌子给你。”
只要你不走，都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