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作死呢
太子妃王氏很是不耐烦地白了她一眼,眼白几乎要翻到天上去。
可见,如果不是图司教自己主张挨打去赔罪,她估计也全然不会放过她。
图司教低下了头,心里头一阵寒凉。
她为了帮太子妃,殚精竭虑,事事为她着想,甚至连出了事情,后果由她来承担都考虑到了。
结果呢,一句安慰的话都落下,反倒是遭了恨了。
她图什么?
“愣着做什么啊,绑着给太子殿下送过去啊,趁着太子还在东宫,要不然要丢人丢到陛下跟前去吗?”太子妃王氏不耐地说。
几个宫女连忙上前,用绳索将图司教给绑了,扭着送了出去。
太子在方正殿,听大儒讲学,神色上完全看不出他曾经崩溃难过过,依旧是沉静端庄的模样,只是眼睛里头的光暗淡了许多。
正在这个时候,徐少监徐怀安从外头走了过来,悄声地在太子李善的耳边说话。
正在讲课的大儒,立马便停了下来,看着太子的反应,生怕耽误了他处理事情。
徐怀安小声地说道:
“太子妃身边的亲随女官,图司教受了鞭刑五十,被人押着过来了,说是要给殿下赔罪,一定要见殿下。
我见她模样凄惨,长时间跪在外头,恐怕有损殿下的名声,所以才斗胆扰了殿下的课,请殿下拿个主意。”
太子听闻,垂着的眼睫毛轻轻抖动了两下,随即抬眸对着讲课的大儒说道:
“夫子,孤有些私事要处理,还请稍后片刻。”
太子沉静端方,即便是对待没有品阶的大儒,只要是为他讲课的老师,他都会以礼相待,让人挑不出一点儿错处来。
即便是他的声名没有四皇子李泰的大,在文人中也很受喜爱了。
大儒听了这个话,没有丝毫不满,立时便躬身行礼,说:
“太子殿下请便。”
太子李善便从矮榻上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还了礼便转身出去了。
一到门外,就看见女官图司教跪在地上,身上的衣服都被鞭刑抽破了,血迹模糊。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移开了目光,说:
“如果你是要说昨天的事情,便不必开口了,孤若是准备计较,怎会拖到现在?”
图司教抬起了头,哭着说道:
“殿下,都是我的错,请殿下不要怪在太子妃的头上,她什么都不知道。”
李善听闻,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不想与她争辩,淡淡地回了一句:
“知道了,回去吧。”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图司教见他明显不信,连忙又膝行着往前追了两步,哭着喊道:
“殿下,奴婢说得是真的!求您一定不要怪罪太子妃。”
可是太子李善连头也没有回,脚步都没停地就进去了。
徐怀安连忙过来拦着她,低声劝说道:
“见也给你见了,话也说了,快回去吧,你再喊两句,殿下真的要恼了。”
图司教听闻,转而仰着头对着徐怀安说道:
“徐少监,你一定要替我在殿下跟前说几句话,太子妃真的不知情,都是奴婢自作主张做下的事情,请太子责罚。”
徐怀安听闻,眉头皱得小眼睛都挤没了,叫苦说道:
“哎呀……图司教,你别害我了,你再多说两句话,我这少监也做不长了,快走吧。”
图司教没有办法,只能从地上站了起来,在太子妃宫里的人搀扶之下,黯然地回去了。
……
……
十二月,太子请旨,为母后文德皇后供奉祈福的大慈恩寺落成,皇帝带着后宫嫔妃,皇亲国戚上千人,仪仗随行,旌旗摇曳,一同前往大慈恩寺,为玄奘法师升座主持观礼。
武柔自然也跟在了后宫嫔妃的队伍里头。
这是自从她被禁足之后,第一次出门,还是出了宫城这么远。
她跟在徐充容的身后,排着队,跟所有人一样,手持檀香,一个挨着一个上去给寺庙的佛像,还有文德皇后的牌位上香。
皇帝和太子先上的香,然后便是他们,要走到前头巨大的青铜方鼎前,将手中燃着的香火插进去,拜三拜。
周围三百名僧侣在齐声缠着经文,混合着有节律的木鱼敲击声,颇有一种声音盘旋而上,与天地共鸣的感觉。
武柔混在队伍之中,入目都是檀香的白烟在缭绕,人间勋贵们神色肃穆,僧侣们神情高洁,就连皇帝和太子他们,也是一脸的虔诚。
武柔却一脸的木然,她看着坐在上头中间,法相庄严的玄奘法师,一个干瘪黑瘦的小老头,如此的受人尊敬,说:
“我要是跟他学翻译经文,能受到如此尊敬吗?”
徐充容随着队伍往前移了一步,随口说道:
“不能,除非你跟着他一起去取经了……你还真的信佛了?”
武柔双手掐着檀香,神情麻木地说:
“我不信,佛教人不争不抢,不符合我的性子,我是看上他受人崇拜的地位了,连陛下都尊敬他,多好。”
徐充容都被她逗笑了,没有回头,只是斜着眼尾用余光瞄着她,说:
“玄奘法师要是知道,还有你这种为了名利向往佛法的,估计得气得,再念个三百遍经。”
“他为什么会不知道,那么厉害的大师,会不懂这点儿人情世故吗?
他肯定也清楚,这大慈恩寺,不是单纯的为了供奉追祭文德皇后,而是借这么大一个场面,借着他的名声,弘扬佛法,让百姓皈依,不争不抢,安稳过日子。相比之下,我所求有什么好奇怪的?”
徐充容这一回终于忍不住回过了头,震惊地看向了武柔,见她一脸的麻木和不在乎,说:
“你是不打算在人间混了?什么话都敢说?”
武柔不为所动,要说自从小福子死了之后,她有什么变化,那估计就是得了这么一股“爱谁谁”的滚刀肉心态,反问道:
“我说错了?”
“说对了你也不能说出口啊!”徐充容忍不住拿眼睛瞪她,寡淡的眉目都有了血色,“……作死呢?”
武柔抿了抿唇,说:
“我就是说,我真心的去找玄奘法师当徒弟,现在就剃度出家,以后能有他这般体面吗?”
已经快轮到她们了,徐充容闭了嘴,两个人规规矩矩地上了香,拜了拜,跟着引路人走到了一旁。
徐惠拉了一下身上墨绿色的披帛,垂着眼睛说:
“瞎想什么?你就是现在剃度,人家玄奘法师也不会收女徒弟。”
武柔跟在徐惠的身后,眼角微微上挑,锋利的眼角,双眼皮的眼尾,似乎天生带着怨恨和委屈似的,说:
“那有哪个尼姑,名声地位跟玄奘法师差不多的,我去找她。”
徐惠忍不住拉了一下她的手臂,拽着她跟着自己,说:
“你安生一点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