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陛下知道么?
长孙无忌的妹妹是文德皇后,太宗皇帝所有的孩子,名义上都是文德皇后的孩子,高阳公主即便是庶出,自然也该叫长孙无忌舅舅。
这么叫没什么错。
长孙无忌却十分的嫌弃,他肃着脸,没有吭声,而是朝着正在起身的房遗直伸出了手来,说:
“贤侄,咱们进去说吧。”
然后,他们便在互相“请”“请”的声音中一同走入了内宅,将高阳公主晾在了一旁。
高阳公主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眉眼讽刺,没有吭声。
跟着她的婢女们都躬身低头,生怕自己的存在被发现。
过了一会儿,高阳才松了神情,若无其事地跟了过去。
正堂里,房遗直正坐在长孙无忌的下首处,一顿诉苦:
“我知道公主和二弟的感情不合,可是我长房要纳妾,关她什么事情?陛下都不能阻止我纳妾吧?
公主却跑过来,将我连带着二弟,骂的狗血淋头,我实在是忍不住了,才回了一句你一个不守妇道的人,有什么资格这么骂我们。
她就疯了,上来要打我的巴掌,我是房家长房,她虽然是公主,可也是我的弟媳,我……我……我一时激愤,不小心就将她扫倒了。”
房遗直是礼部尚书,这个职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得,得是各种大型礼仪上精通流程,且自身有很高的礼学修养才行。
即便说,他能做这个职位,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得益于他的父亲是房玄龄,但是以他的人品,坐在这个位置上,至少不会让人挑出不是来。
长孙无忌刚点了点头,高阳公主就立在了堂屋的门口,冷笑着说:
“大哥还真会给自己辩解,明明骂我‘荡妇’,却说成是‘不守妇道’,明明撕扯了我的衣裳,非礼我,却说成是‘不小心将我扫倒了’?
倒真是轻省。”
房遗直听闻,已经长了皱纹的脸,顿时红了,他连忙急切地说:
“那是推她的时候不小心勾破了衣服!女子的纱衣本来就轻薄。
……太尉,我承认,长时间以来,高阳公主做得那些事情,让我们房家在外头被人耻笑,在家,她又仗着自己是公主,飞扬跋扈,闹得家宅不宁。
我从前一直忍着,这次是实在忍不了了,一时间没有注意分寸。若是陛下非要责罚,我也认了,谁让她是公主呢。”
他说着认罚,语气却是不服气的。
高阳公主看着他这般态度,这么认为自己正义且无辜,心里头的恨意更汹涌了,眼睛里闪着幽光。
她的驸马房遗爱坐在另一边,一直黑着脸生着闷气,没好气地说:
“若陛下要罚,就罚我吧,做驸马的不就得受这个委屈,跟我大哥没有关系。”
高阳公主看着自己昔日的深爱的人,此时连恨意都淡了,看他就像一个陌生人一样。
她靠在门口的柱子上,冷笑一声道:
“当初沾了我多少的光,怎么丝毫不提呢?舅舅,看看这一家子忘恩负义的德行,真是白瞎了父皇对他们的皇恩。”
长孙无忌一直默默地听着,此时将茶碗轻轻地磕在了桌子上,沉稳地说道:
“刚刚的圣旨,你们也听了,陛下只当这是一件家事,让我这个做长辈的,来给你们辩辩公道,说两句话罢了,不是什么大事。”
房家两个兄弟听闻,立时便松了一口气,而高阳公主听闻,却竖了眉头,说:
“舅舅,什么叫不是什么大事?今日他们敢对我动手,明日就敢造反,你就这么糊弄过去,对得起谁啊?”
“你……你说谁……造反?!”房遗爱指着高阳公主高声质问。
长孙无忌白了高阳公主一眼,此时并没有将房遗爱的反应放在心上,而是起身,将一直冷笑讥讽的高阳公主叫到了一旁。
两人就站在房家大堂的院子里,长孙无忌背着手,真就像一个长辈似的,教育她说:
“陛下怕你受房家欺负,专门派我过来替你撑腰,我让房遗直给你低头道歉,这件事情就算了吧。
本来就是寻常争吵,你一个妇道人家,到处跟人说,你被自家大伯非礼了,谁的脸上好看,你图个什么?”
高阳公主听闻,眸光闪过一丝冷光,说:
“谁稀罕他们的道歉?那道歉会有半分真心么?
被骂的是我,被打被非礼的还是我,凭什么就这么算了?
陛下既然要替我撑腰,怎么也得将房遗直丢官弃爵,下大狱吧?”
长孙无忌听闻,紧闭着嘴,清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他斜了高阳公主一眼,说: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好歹也是受过文德皇后的言传身教的,怎么一点儿好也没有学到?
我记得当初她还夸过你有主意有志气,怎么现在成了这副样子?”
高阳公主想到了长孙皇后,垂下了眼睛神情柔软了一瞬,但是她很快便说道:
“文德皇后是圣人,是菩萨,贤良淑德,母仪天下,连别人的孩子都能视若己出。
我是凡人,当然做不到了。
……谁能做到,房氏兄弟么?我要是另外找个男人生个孩子,他们能容得下么?……笑死了,这么高的道德水平只要求女人,自己怎么不用呢?”
“你!”
长孙无忌听闻,顿时明白了房遗直所说,忍不住动手是什么意思了。
这高阳公主太气人了。
“你听听你说得这话,哪里像一个公主,简直就是……!”长孙无忌急得指她,最后关头将嘴闭上了。
“就是什么?……荡妇?”高阳公主冷笑,直直地瞧着他,说:
“哦对了,房遗直不仅仅要下大狱,我还要他自己骂自己是‘荡夫’一百遍。”
长孙无忌脸色铁青,实在是不愿意与她多说,甩了袖子就要走。
高阳公主突然拦住了他,说:
“舅舅,等一等,高阳有个顶重要的事情还没说呢。”
长孙无忌站在了原地,侧着身子不耐地看着她:
“说。”
高阳公主走到了他的身边,往大堂里头看了一眼,那一瞬间,神色明灭,似有犹豫和挣扎。
但是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说:
“最近濮王来得很频繁,陛下知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