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林嘉来了
我其实根本算不上是郑梓妍的朋友，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手机落在了她的包里，我和她根本没有再见面的理由。
我仍然拿着我的手机给郑梓妍的奶奶放着正在直播的郑梓妍，视频里的她，依旧穿着很短的裙子，跳着舞。
下面很多评论的文字有些不堪入目，我将那些评论往右滑去。
郑梓妍的奶奶，看着郑梓妍的直播视频，渐渐安静了下来。
“我相信你了，你真的是妍妍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奶奶记一下。”说完这话，老人家真的从茶几下拿了一本本子出来。
那是一本我小学时候才用过的习题本，边角有些泛黄发卷了。
“奶奶，我叫王安，王子的王，安心的安。”我尽可能慢的说着。
她写字的手在发抖，在那本郑梓妍小学时用过的习题本上，我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写着。
当她在本子上画过一条弯曲的横线时，她没有再写下去，而是一脸愧疚的表情看着我说道：“对不起，妍妍的朋友，我忘记了，你再说一遍你叫啥？”
“奶奶，我是妍妍的朋友，我叫王安，老虎头上那个王。”
她继续歪歪扭扭的画下三条横线，那不是王字的笔画，在她将要画下那条属于三的权杖之时。那根权杖却画歪了，成了测量视力时的e字。
“奶奶，我来写吧。”
我从她手里拿过纸和笔来，在那本泛黄的习题本上写了了王安两个大字，我不知道奶奶她有没有手机，我在这名字的下面还写上了我的电话。
当我向这位奶奶展示我的成果后，她又笑了起来，她指着我的名字说道：“安，你在你的名字前面写上，妍妍的好朋友，这样奶奶下次看到，就能想起来你是谁了。”
我听着她的要求，在本子上王安两字前，继续写下，妍妍的好朋友，于是这段文字就变成了：
【妍妍的好朋友王安。】
我突发奇想着，又在这本习题本上，画上了一男一女的两个小人，那个女的自然是郑梓妍，那个男人则是我。
那是我第一眼见到她的样子，我甚至还给她画上了一条百褶裙。
“奶奶，你看，这是妍妍，这是王安，我是她的好朋友。”我指着人本子上画着的两个小人说道。
郑梓妍的奶奶很宝贵的接过那本泛黄的习题本，她小心翼翼的将她又藏回了茶几下的柜子里。
我没打算继续待下去，于是我从郑梓妍的奶奶手里拿回了手机，她并没有因为没看到郑梓妍而产生什么反常的反应。
从郑梓妍的家里出来后，我给郑梓妍发了一条私信：【我手机拿到了，先走了。】
她正在直播，并没有回复我。
一种心疼的感觉又从我的心底钻出，我又想起了那天我追上楼后，被我吓住，整个人依靠在门上不敢开门的郑梓妍。
我想起了她百褶裙下颤抖的双腿。
她真的没有什么依靠了，在那间老屋子里的，只有她和那位已经痴呆了的奶奶。
如果那天，我真的犯了浑，冲进她家里吓到那位奶奶的话，我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我好像一直在做这些让我愧疚的事情，因为我的善良，因为我的懦弱，当郑梓妍在这间老屋子里靠直播赚钱，陪着老年痴呆的奶奶独自生活时，我却丢了工作，连我自己的家都不敢回去。
我想起了在我乡下的家里，爷爷去世后，独自生活的奶奶，和我那离婚后脾气不好的母亲。
她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啊，可我，却从来不敢去面对我这样的家庭，毕业那年，还要执拗的选择去江城建筑公司，漂泊两年，只为逃离自己不幸的家庭。
郑梓妍说的并没有错，我真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一个没有出息的男人。
我回到了胖子家，他给我开了门，我就径直躺回了那个沙发上。
“手机拿回来了吗？”胖子问道。
“嗯。”
我竟也成了蒋瑜那样的人，我开始理解了她的心情，当我心情不好时，我连话都不想说。
我就这样在胖子的沙发上躺着，我从包里的那条黑利群里拆了一包丢给了床上的胖子，他接过后立马拆了起来。
当他将那包黑利群拆开，再次递给我一根的时候，我俩就在这间狭小的屋子里孤独的抽起了香烟。
我不想去比较我和胖子的生活，我们都是苏州这座辉煌的城市里，在阴暗的下水道逃窜的老鼠。
“有时候想想，大学时候反倒是最快乐的，那时候我们没有钱，但是还会五个人爬墙出去，去申城云包夜打英雄联盟。”胖子说道。
“现在别说英雄联盟了，就连联系都很少联系了，除了我和你，其他人不都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了吗？”我回道。
抽完第三根烟的时候，我拎起包，起身朝屋外走去。
“你去哪？”胖子问道。
“去蒋瑜家，她脚还没好，我答应过她要照顾她，我不能因为自己的生活不顺，就把她也抛下了，我已经抛下很多人了，这一次，我不想再回避了。”我坚定的说道。
从胖子家出来后，我的电话却响了起来，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号码，但号码归属地确是苏州的。
于是我便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郑梓妍奶奶的声音：“你是妍妍的朋友吗？我找不到她了，你帮奶奶问问，她在北京上学吃的饱不饱，北京太远了，奶奶过不去了。”
“奶奶，我是妍妍的朋友，你放心，我们在北京好着呢，妍妍她很努力在学跳舞，我们刚才还一起吃了牛肉火锅，她吃的可开心了。”我说道。
“那奶奶就放心了，你答应奶奶，一定要好好照顾妍妍，她从小胆子就小，还一直喜欢哭，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北京上学。”郑梓妍的奶奶说道。
“我答应你，奶奶，我会照顾好郑梓妍的。”在我的答应下，郑梓妍的奶奶挂断了电话。
在这段电话后，我觉得我要和郑梓妍好好聊聊，她奶奶的老年痴呆症越来越严重了，老年痴呆的原因，都是因为子女和老人缺乏交流导致的。
看了下抖音，郑梓妍仍在直播，我在劳动路110号小区的门口，打了一辆车，往新湘苑而去。
临近下班点的苏州高架上，已经又隐约堵起了车，这些在高架上排起长龙的司机们，我不知道他们从何而来，又要往何处去。
一番思索下，才想起一句话来。
【为了生活。】
在新湘苑的门口，我买了两袋泡芙，还有一些面包，就往蒋瑜的家而去。
在24栋的楼下，蒋瑜那辆红色的奥迪q7边上，我竟然看到了一辆上海牌照的红色拉法，它烈焰般的火红似乎要将我燃烧殆尽。
当我带着疑惑敲响蒋瑜的家门时，给我开门的人竟然是林嘉。
他开过门后，就站在门边，留给我的空隙显然不足以让我进去。
我一时有种无力感，那辆楼底下的红色拉法果然是他的车，我提着那袋泡芙，愣在了门口。
蒋瑜从卧室里一瘸一拐的走出，她看到了在门口的我，她说道：“快进来啊。”
我无神的往屋里走去，一切都是听从于蒋瑜的指挥。
“是我爸，跟林嘉说了我扭伤脚的事情，他就从上海来看我了。”蒋瑜接着说道。
“蒋瑜，你真傻，如果不是陆叔叔和我说了你受伤的事情，你还真准备一个人在苏州这间破房子里独自承受啊。”林嘉坦然开口道。
他说的并没有错，蒋瑜回到苏州的这几天，确实过着难熬的生活，还要等着我给她做饭。
蒋瑜接过我买的泡芙，她打开后，很开心的吃了一个，然后将我送她的泡芙放在了桌子上。
我看到了沙发上摆着的成堆的补品和进口零食，那显然是林嘉带来的。
可是蒋瑜并没有吃上一口。
“王安，你能出去一会吗？我想和蒋瑜说些话。”林嘉向我说道。
我不知道从哪燃起的一股怒火，回应他道：“凭啥让我出去，这是蒋瑜的家，你又不是她家人。”
林嘉对我笑了笑，他并没有生气，而是转头看着蒋瑜说道：“这是我妈亲手给你煲的乌鸡汤，从上海做好后我保温着直接带来的，你快趁热喝吧。”
“谢谢你，谢谢阿姨的好意。”蒋瑜说道。
蒋瑜真的端起了那份乌鸡汤，当保温盒的盖子打开后，那份乌鸡汤还冒着热气，一股名贵中药的香味也随之飘散出来。
这一份乌鸡汤，要比我先前给蒋瑜做过的菜好太多了，单单是其中的心意，就胜过我了。
林嘉和我就这样站着，等待着蒋瑜喝完那份乌鸡汤，等到蒋瑜喝完那份乌鸡汤后。
林嘉开口道：“蒋瑜妹妹，你和王安只是朋友，你让他和你单独住在一起，不太合适。”
当林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蒋瑜竟然从桌边站了起来，她一瘸一拐的走到我的身前，在我仍旧愣在林嘉虽说的不合适的话语里时。
蒋瑜拉着我的衣领，朝我拥吻过来，这是我们第二次接吻了，第一次是在医院外停车场蒋瑜的车里。
这一次，竟然是在蒋瑜的家里，林嘉的面前。
我看着眼前的蒋瑜已经闭上了眼睛，我睁着眼看着仍然在我面前站着的林嘉，一时间竟然忘记将蒋瑜推开。
我感觉到了她刚刚所喝下的乌鸡汤的味道，我感觉到了她柔软的舌头，感觉到了她坚硬的牙齿。
林嘉就站在那里，我也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蒋瑜带给我的幸福。
蒋瑜终于放开了我，她喘着粗气，虽然有些不得体，可当她对林嘉说出那句话时，我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了。
“王安是我的男朋友，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吗？”蒋瑜说道。
林嘉无言，他冷冷的看着我，在他冷冷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很多东西，是愤怒，是嫉妒，是羡慕，是不屑，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是的，我很爱蒋瑜，她是我的女朋友。”我说道，很自然的将手搭在了蒋瑜的身上。
“我先走了，蒋瑜，照顾好自己。我不会干涉你自己的感情，那是你的自由。”林嘉说道，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直到我听到楼下那头红色野兽爆发出独属于它的轰鸣声时，我知道，林嘉真的走了。
我将蒋瑜公主抱式的抱回了她卧室的床上，拉上了她卧室的窗帘。
“大姨妈走了吗？”
“嗯。”
“我爱你，蒋瑜。”
“我也爱你，王安。”
我将蒋瑜压在身下，继续拥吻着她，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有了想要探索她身体的欲望。
在这座欲望的城市里，她会是我最后的信仰吗？
在我们持续的拥吻中，蒋瑜却哭了。
我将她抱的更紧了，我希望我更加用力的抱紧，能让她感受到我，能让她有安全感。
蒋瑜哭的却更凶了。
“你是害怕吗？”我问道。
“嗯。”蒋瑜轻声说道。
她的眼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汹涌。
我从蒋瑜的身上起来，她却将我抱紧了。
“你还没准备好，好了，蒋瑜，先这样吧，如果你没准备好，这对于你来说会是后悔一辈子的事。”我再次抱了抱她，而后拉开了卧室的窗帘。
傍晚的阳光再次透进了这间屋子里，我起身，看着窗外的相门城墙与那静水流深的护城河，不禁落下泪来。
三年前和伊平，也曾走过南京的古城墙，在莫愁湖边的酒店里，她把一身清白全部交给了我。
我点上了一支烟，跑到阳台外抽着。
原先还在床上蜷缩着的蒋瑜这时却在落地窗前敲动着玻璃门。
“王安，我想好了，这是我和你的约定，就像我们的初次见面那样，如果在我生日那天，你把我十八年前送你的机器人送给我，我就做你的女朋友。我会在你家里，把我交给你。”蒋瑜说完这句话，又害羞的躺回了床上。
对，这是我本来就和她约定好的事情，关于那个机器人，关于她的生日，我好像，终于要向过去告别了。
我好像又看到了那个我所等待着的女人，她离我更近了些，就在那护城河边，向我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