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山重水复
芷汐的事，姐姐也再没提过。
陈书开始睡觉时总会提心吊胆，后索性就忘了。
毕竟，芷汐不过是记忆里的那个人。
许投胎到了别个时空，许尚在那个世界好好的活着，唯一能确定的是已和她没有交集。
现在的陈书可没工夫为那些无聊的事费心。
毕竟，他还有一个赌局。
之前的落水确有蹊跷，可陈书还没弄清原委，所以选择用沉默来保护自己。
之后几天，陈曦守在陈书身边寸步不离。
殷婷婷送来的所有吃食一律让她当面试吃，又用银针试毒后才给陈书。
每次陈书想帮娘亲说几句话好话，她都淡淡摇头。
火热的心冷却下来，人跟着日渐消瘦，眼睛似比之前更大出几分。
陈书在床上养了四五天才被允许在房间里走几步，活动活动筋骨。
二月天。
阳光明媚过头却温度不够，陈书趴在窗前看院中乱花渐欲的迷人之色。
倏尔，歪头浅笑。
从凳子上爬下凑到姐姐身边，“姐姐，小书想吃红豆糕。”
陈曦摸了摸他的头，“等爹爹明天买给你。”
陈书撅嘴，幽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陈曦。
她想埋头看书假装不知。
奈何，不到两分钟就叹息着举起白旗。
陈书极少任性，这点小要求怎好不满足？
想要外面做女红的殷婷婷出去买，陈书又不乐意了。
“娘亲走的怎比得上姐姐？”
言罢撇撇嘴，一副天不怜地不爱的凄楚模样。
“姐姐就是不想给小书买！”
陈曦恨不得对天发誓她只是不放心宝贝和后妈单独相处。
陈书只管要他的红豆糕。
陈曦再无二话便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听见大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陈书咧嘴一笑，掀开帘子探头看外间的殷婷婷，“娘亲难道没有话和小书说么？”
殷婷婷闻言，绣花针刺到手上，白皙的指肚渗出鲜红血滴。
她愣愣的看着也不处理。
陈书摇头轻叹，几步凑过去，抽出手绢给她擦净。
小心呵气，笑眯眯哄道：“好了。”
殷婷婷丢开针线将陈书搂进怀里，相顾无言涕泪涟涟，半晌仍是那一句，“是娘亲不好… …”
陈书心道，当然知道你不好，关键是想弄清楚你为何要不好！
当日殷婷婷说湖边风大，回去给他拿披风，却未让他跟随一起。
陈书当即起疑，不过四岁孩童，殷婷婷怎舍得将他独自留下？
奈何正想追过去。
脚腕、肩膀、后背几处纷纷被石子打中，身体不由自主的掉进水里。
他本以为这次必挂，没想到殷婷婷会赶回来施救。
陈书这些日子细心观察，当真喜欢这个全身心为自己着想的后妈，因此决定赌上这一把。
姐姐出去的时间陈书心如明镜，袖子里揣了把削铁如泥的匕首。
世事变故让他不得不步步为营，只想赢得真相。
身边多一个可信之人，生命就多一分保障。
摆出宰相气度，陈书挥着小手轻拍殷婷婷的后背安抚。
奶声奶气的声音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殷婷婷一愣，龙生龙，凤生凤，大英雄后裔当真不同凡响。
痛快言明。
自己是被主公派来看护他和陈曦的，而让他落水也是上面的交代。
为何不知，并对天发誓绝对没有害他们的心思。
她本因特殊身份想放弃心恋多年的师兄。
谁知这次任务不仅能让她留在苏楠身边，还能助他一臂之力。
若是让她来害人，她是死都不会接的。
陈书冷声反问：“难道让我落水不是害我么？”
殷婷婷扬起泪眼，说是逼不得已，上面也说要她保证陈书不可有生命之忧。
陈书点头，相信她所言非虚，抿唇思缜。
俄顷，再问她身后主公可是当时给苏楠送信施救之人。
殷婷婷摇头，个中情况非她一颗小小棋子能知。
陈书估摸着姐姐要回来了，不再多问。
又像平素那般恬静笑道：“娘亲莫怕，小书不会告于爹爹和姐姐的，小书喜欢娘亲。”
殷婷婷面色僵住，看着怀中撒娇的乖巧男娃，难以想象才刚咄咄逼人的话语出自同一人，心中五味陈杂。
半晌才陡然回神，亲亲陈书呢喃道：“娘亲会好好待小书的，不再让你出事了。”
陈书一脸黑线？
这话听来倒像真心，只是自己显然被打上问题儿童的标签。
她这当妈的又要多一层没用的心了。
虽然没问出殷婷婷身后的主公是谁，但对方似乎无意要自己小命。
至于为何要让我落水，难不成试探功夫？
我才四岁有必要么？
难不成，变态？
陈书打住思绪，额上黑线更深。
… …
陈曦风风火火赶回来，见小书在外间玩蹴鞠，和后妈相安无事，一路上紧绷的弦才算放下。
晚上睡觉时，陈书不辞辛苦的唠唠叨叨证明殷婷婷不是坏人。
如是几天，陈曦看殷婷婷的眼神才没了刀光火影。
二月底。
苏楠确定陈书已经完全康复，一家四口便将行李打包登上南下客船。
几经周折，于半个月后在南明郡码头下船。
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陈书回身望望没有一点办事效率的破客船，和那万恶的交通工具挥手作别。
心中美滋滋的拽了句：撒由那拉！
孰知坐船不过是行程中的一个环节。
陈书高涨的热情很快被现实浇灭。
陈曦的外公林家，在南明郡算得上一方土绅，苏楠却无意在此停留。
一行四人在客栈小度三日调整之后，换陆路继续南行。
七天后在一个叫做春风镇的地方落脚。
一路颠簸不适，本就娇小的陈书瘦下足有一圈。
婴儿肥的脸蛋生生缩水成了鸭蛋形，把众人心疼的不行，到了镇上直奔豪华客栈让她补觉。
陈书这一觉从巳时直睡到申时末，睁开眼照例看见陈曦的脸。
这一次，她趴在自己身旁，尚自睡着，安然宁静，宛如仙女。
高挺的鼻子轻缓呼吸着，陈书微笑，探出一指头去，蓦地被大手抓住。
陈曦睁开双眸，明亮有神，促狭的盯着陈书，“小坏蛋！”
言罢前倾，在陈书嫩滑的脸蛋上轻啄一下，还得意的捏了捏才心满意足的翻身下床，给陈书拿衣服。
陈书傻傻的闷在床上，小脸憋得通红。
待姐姐又叫，才定住心神爬起来，穿衣洗漱。
她觉得有必要和殷婷婷说说自己睡觉的事了。
苏楠叫店家将晚饭送进房里，都是陈书喜欢吃的菜。
他却几口下肚就饱了，不知是倦意未退，食欲不振还是心事过重。
三人一再询问，他都不知如何开口，好歹搪塞一番问苏楠新家的事。
他想在镇外小村买户农家宅院，殷婷婷自然全听他的，陈曦无所谓，全听小书的。
陈书微笑点头，有个安定的家就好。
晚上，陈曦担心陈书没吃饱，特意叫伙计买来镇上有名的桂花酥。
陈书象征的咬了一口，松脆甜香，极品。
然，越是极品越叫他犯愁。
陈曦见弟弟还是闷闷不乐，允诺明天带他出去玩。
陈书怕姐姐等下就要去摘星星摘月亮了，便赶紧假装开心的拍手叫好。
姐姐这才安心，随后帮小书脱衣睡觉。
陈书不自然的躲了躲，骄傲的挑眉道：“这种小事小书自己会！”
陈曦没觉出什么不妥，拍拍他的头赞小书厉害。
陈书一夜难眠却不敢辗转，僵着身子麻酥难耐，拼命安慰自己。
身旁这位就算是只虎，也不过九岁娃娃一个，不足畏惧。
就算是只成年虎，也是华南虎一只，真的娶了也不亏。
可是，真的不亏么？
陈书悲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