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你想离开

    行使中的马车，突然停下。说得正起劲的秋禾，身体前冲，险些咬到舌头。她气冲冲的一把掀开车帘，刚要询问车夫怎么赶车的，就听到一阵哭爹喊娘。“兄长，我的好兄长，弟弟来接你回家了。”

    马车还未停稳就跳下车的梁休川，哭得是惊天地、泣鬼神，踉踉跄跄狂奔进县衙。梁休川是个混账，可他是真心敬爱兄长。父母去世早，他是被兄长一手带大。他活到现在，干过很多缺德事，七个不服八分不忿，可兄长骂他，他屁都不敢放一个；兄长若打他，他也乖乖受着，从未有过半句怨言。当真是就算坏透了、烂透了的人，心中终会有那一方柔软小天地，放着一个人、或一物。停尸房内，看到夫君尸体的梁夫人，哭得昏死过去。梁休川更是一边哭，一边求老天爷把他大哥还回来。梁家人的哭声，在衙门外都能听见，令人唏嘘，忍不住骂马匪两句。“阿阿征我这就接你回家。”

    一刻都不想再耽搁的梁夫人，要当日带丈夫遗体归家。江杜若扶着梁夫人，好言相劝，“梁伯母，你们星夜赶来，又立即折返，恐身子吃不消，不如留下住一晚，我帮您安排客栈。若是住不惯客栈，也可以住到江府，你不必担心。”

    “不用你假好心。还有，你离我大嫂远点儿。”

    梁休川一把将江杜若从梁夫人身边扯开，猝不及防的江杜若，险些摔倒，还好被卫子安扶住。“若儿，你还好吗？”

    江杜若扭到脚，疼得蹙眉，卫子安不由得瞪向梁休川。梁休川虽混账，但不傻，可不敢同县太爷叫板，缩到嫂子身后。悲痛万分的梁夫人，又因小叔无礼，向江杜若致歉，并表示感谢，“多谢娘子好意。但我想快些带阿征回家。回到家里，他便能安心了。”

    说着，又不禁落下眼泪。江杜若鼻子泛酸，点头道：“好。我明日便也会到府上，送梁伯伯一程。”

    “你凭什么有脸去。谁同意你去了。你敢去，我就唉，你撞我作甚？”

    狠话放一半的梁休川，险些被县尉李大嘴撞飞出去。他正要发飙，就见人高马大的李县尉一脸凶神恶煞，知县看他的目光也十分不善，还有侄女六月青也冷冷瞪着他，便识相的话锋一转，“我要留下，看害吾兄长的畜生被砍头。”

    按照时间来算，小雪那日，恐粱休征的灵堂已过七日，差不多要入土为安，可梁休川却非要看完砍头再回去，这样便赶不上送他大哥最后一程，但他执拗要留下看行刑。梁夫人无奈，只好叮嘱梁休川千万莫要惹事，看完行刑便回，等他回去再下葬其兄长，让他好来得及送长兄最后一程。遗体一应交接完毕后，江杜若与卫子安一同出城送别梁府一行。看着三辆拉着棺材的板车，一字长龙，消失在天边，二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子安，我们一定要好好的。”

    只要人无虞，即便分开，终会有相聚一日。但若阴阳相隔，便再无见面之期！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珍惜一切，好好活着！卫子安伸臂，揽住江杜若，用力点头，“嗯，我们都要好好的。”

    送别梁府一行后，江杜若在转回江府的路上，被伺候常美美的婢子宝莲拦住。宝莲略显紧张，朝江杜若行礼，“江娘子，我家娘子请您到土地庙前一叙。”

    “不去。”

    江杜若干净利落拒绝，弄得宝莲一愣，“江娘子，您说什么？”

    “我家小姐说不去”，瞪起眼睛的秋禾，将宝莲撞开，搀扶江杜若向前继续行路。未想到江杜若竟直接不留情面的拒绝，客套的废话都未言一句，愣在当场的宝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二人，“江娘子。我家小姐要离开南安，想要最后同您见一面。”

    “祝她一路顺风！”

    江杜若无甚感情的祝福，又是弄得宝莲一怔。宝莲知道江杜若是个瑰意琦行，做事皆由心的人。但未想到，竟这般油盐不进，尤不死心，“江娘子，我家小姐是真心想向您致歉，不想带着遗憾离开！求您，和她见最后一面。”

    江杜若脚步不停，语气仍旧平淡，“她遗憾与否，干我何事？你这丫头，真是呱噪！”

    额宝莲一脸懵！印象中，这位江小姐确实不是个软弱性子，嘴巴也厉害，但对待与她无仇无怨之人，甚是和蔼善良，并不会无故为难她一个小婢子。但现在，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所谓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吃混子县令的口水多了，嘴巴也变得和混子县令一样讨厌！心里泛起委屈，宝莲倔脾气也上来了，紧追二人脚步，继续装可怜游说，“啪嗒、啪嗒”掉落的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一样，“江娘子，请您别为难婢子，我奉小姐之命，请您过去，您若是不去，她会怪罪婢子办事不力，求您可怜可怜我。”

    似被惹烦了，拧眉的江杜若猛地停下脚步，眸光冷漠，“你是街上缺吃少穿的乞索儿吗，我为何要可怜你。还有，要惩罚你的人是你家小姐，你不如回去好好讨好苦求她，何必在我这里白白浪费口舌”，她一口气说完，不再理会瞠目结舌的宝莲，继续行路。常美美是傻，还是觉得她傻？这邀请，明显又猫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常美美那从小骄纵到大，从不会意识到自己错误的人，怎可能会突然转性？再说了，土地庙那里僻静荒无人烟，最适合干坏事，她若颠颠跑去，等着被瓮中捉鳖，套麻袋丢海里？虽然，她无畏常美美出招，但没必要知道前方有坑，还故意跳进去，非要试试坑的深浅！！况且明日，她还得去郡里为梁伯父治丧，耽误不得。“江娘子，你……”秋禾眼见宝莲竟还不死心，用力撞她一下，“你要是再继续跟着我们，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被撞的宝莲身形不稳，跌坐在地，望着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恼恨捶地。小姐交代的事情，她未能完成，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可能还会挨打。要不，跑吧！常府老爷过两日就要被砍头，大公子已被流放，眼看常家已倒，现在不跑，更待何时！宝莲是个胆小的，但在关键时刻，却有果断，立马回府，未去小姐房中复命，而是偷摸回到自己房间。结果她刚轻手轻脚推开门，就看到常美美坐在她房间内，正在气定神闲的喝茶。她心虚胆怯的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小小姐，婢子婢子”“江杜若不肯去？”

    见常美美似乎早猜到江杜若会拒绝，且没有生气的样子，宝莲立马点头，“她说不去。”

    常美美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意料之中。她的本意，也不是想和江杜若见面。她只是想要江杜若误以为，她迫切想和其见面，想要对她做点什么，但被其聪明的拒绝，便行了！露一个简单破绽，麻痹对方，真正的暗招用出来时，对方才会防不胜防！放下茶杯，常美美目光落在宝莲身上，“你想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