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莲藕身的哪吒,千疮百孔
第一件衣裳出货后,得到极高赞美,更多的订单如雪花般纷纷而至,甚至排到来年开春。江杜若有些飘飘然,眼眶湿润。她如愿救活昌盛,重新令昌盛成为南安成衣铺之首,没有辱没娘亲的名声!只是,唯一美中不足,是本该中秋后两日回到南安的卫子安,因突变的炎热天气,去到乡下,体查农户秋忙时民情,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很想他,很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他。可惜,卫子安暂时不能分享她的喜悦,倒是有两个人,快把她的喜悦磨没了。中秋之中,苏霁云身体大好,时常出门走动,最爱去的地方,就是昌盛。每一次,温休都会陪同在侧。每一次,二人不是谈及卫子安,就是提收购春心之事。温休十分直白警告江杜若,“你若心慈手软,给疯狗反扑机会,到时他一定会一口咬断你的喉咙。”
苏霁云赞同温休所言,经过这么多事,她算是看清常家,从老子到儿子,没一个好东西。这一次,昌盛把他们逼狠了;下一回,他们出手时,必然是杀招,绝对不会给昌盛喘息的机会。如今的春心,在悬崖边上寻找出路,江杜若不觉得,春心能够再重新站起来。这些年,春心成衣铺偷工减料,坑蒙拐骗,干过太多缺德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堆积如山,一旦爆发,难以收拾,想要翻身,比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还要难。“你不要忘了,孙猴子还有个金蝉子解救。你又怎知道,不会有人成为春心的金蝉子。我可听说,常掌柜已托人给在灵应寺挂单的伊世宁送信,希望能够得到锦绣绸缎庄的资助。”
温休消息灵通,言锦绣若是出手,春心可能会像昌盛一样起死回生,还是应趁早将其收购,永绝后患。春心想打漂亮翻身仗,简直是痴心妄想,江杜若又笑了,“昌盛从前是因经营不善,诚信还在。可春心,千疮百孔,就像是莲藕身的哪吒,无法再回到从前。伊世宁,他是商人,又不是慈善家,我打赌,他不会帮常掌柜。我不会收购春心,最主要的是不想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一样唯利是图,满心算计,拼命想要置人于死地,将自己的人生,活成一坨狗屎。”
苏霁云被这粗俗的话给逗笑了,但眼底全是担忧之色,温休亦是不住摇头,十分不赞同江杜若的想法。见二人如此,江杜若笑了,“你们两个,也别把我想成是单纯好欺的小绵羊。其实我这样讲,是因为我知道,常掌柜他永远不会成功。因为他把顾客当傻子,只图赚钱快,不注重衣裳质量,常做一锤子买卖;还有,他对女红师傅们非打即骂,完全不尊重,留不住厉害人才,水平只会停滞不前,甚至倒退;还有,他只会走捷径,窃取他人劳动成果,从不自己动脑开发设计款式,没有竞争力;还有”“等等”,温休打住江杜若的还有,“我感觉,你有点儿过于自信了。”
自信吗?她说的可都是实话!“我现在,完全不再怕他。”
刚接手昌盛之初,江杜若不被看好,做生意时处处被同行掣肘,被上门逼迫出售昌盛。她那时,心里其实十分害怕。害怕昌盛在她手上,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是以,她去寻伊世宁,即使下大雨,仍不肯离去,逼他见面。只因,当时太过害怕!只因,那时无依无靠!如今,在常掌柜多次交锋后,其已不再是无可战胜的对手。且她还因此积攒到大量经验,拥有了彼此信任的商业合作伙伴;还有永远站在她身边的亲人;以及一个给她自信、底气和支持的爱人,她无所畏惧!“也是。听说我娘到昌盛定衣裳,都没排上号。如今的昌盛,今非昔比,春心再想撼动,恐要花不少力气”,温休笑着抱怨。“别担心,我可以给伯母加塞儿”,江杜若行使掌柜特权,温休眼睛一亮,“当真?”
“你是我未来的表姐夫,自家人,自然有优待。”
江杜若一句表姐夫,登时给苏霁云闹一个大红脸。“对对对,我是你表姐夫这茬儿怎么给忘了”,哈哈大笑的温休,声如洪钟,忽的想起什么,笑得更大声,“哈哈哈,那我以后,岂不也是子安表姐夫。”
看到温休小舌头的苏霁云,无语捶他一下,让他收敛点儿。止不住笑的温休得意忘形,“江表妹,你放心,待日后那个常家老儿若再来找麻烦,我就同子安给他套麻袋,丢海里。”
套麻袋、丢海里,难道是南安习俗?怎么除了她和卫子安,温休也有这爱好?江杜若笑着朝温休竖起大拇指,“表姐夫仗义!”
温休得意洋洋美滋滋,却被苏霁云拍一巴掌,“你少鼓动县令大人做违法乱纪事情,若是害他丢乌纱帽,我和你没完!”
“他那个混子县令可比我混账多了,哪里需要我鼓动”,温休说完这话,立马感受到表姐妹二人不善目光,急忙岔开话题打哈哈,“江家表妹,明日子安就回来了,你可知道?”
“嗯,我知道。”
卫子安下乡体察民情,都有给江杜若写信,昨日,江杜若收到他明日即将折返的消息。“嘿嘿嘿,你们小两口许久不见,情难自禁,身为娘家人,江表妹,我可好心提醒你,千万不要让卫子安那小子占便宜。”
温休的好心提醒,实则是打趣儿,结果不用说,被苏霁云教训了。脸红心跳的江杜若,一直到晚上,坐在院中秋千上,对着漫天星空,仍旧悸动不已!难怪,人们都说爱情是这世上最甜美的东西。只是想着,嘴里、心里便有甜蜜的味道儿!坐在秋千上的她,悠悠荡荡,缓缓闭上眼,甜蜜笑着,满心期待!却忘记了,爱情即甜美,也是毒药!隔日,兴奋得一夜未睡好的江杜若,喜形于色的包好为卫子安缝制的新衣,兴冲冲提着小包袱,准备去衙门见他。分离数日,他若没想她,或是带回个什么表妹,她一定再给他一计断子绝孙脚!满心都是卫子安的她,刚踏出大门,就被人一把搂进怀中。“子安,你回来了。”
江杜若开心的环住他,可当鼻子嗅到香气的一瞬,身体顿时僵住。不是栀子香,是檀香!她猛地抬头,还未看清那人脸,嘴上就被亲住。“伊世宁,你疯了。”
江杜若用力推开伊世宁,抬手抽向他的脸,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再次带进怀中。“若儿。你不要相信黄云裳,她瞎说的,我没有和她定亲,更不会同她成婚,我心里,始终只有你。”
“伊世宁,你这个疯子,你快放开我,放开我。”
“是,我疯了,我因你而疯。你知不知道,那日你从灵应寺离开,我便想剃度出家。后来花费数日,才勉强说服自己,你心里只有昌盛,没有情爱。可今日下山,我才知,你已与卫子安好上了。为何他行,而我不可以?为什么是他,不能是我?”
伊世宁抓着江杜若双肩用力摇晃,好似一只发狂雄狮。江杜若被摇得头晕脑胀,一时挣脱不开。“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
失去理智的伊世宁不停逼问,甚至还凑到江杜若面颊一侧,作势要亲她。“咔嚓。”
站在街上的卫子安,手中握着的花钗,断成两截,有鲜血从掌心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