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中秋宴之绝地反击

    江杜若被萝娘子挤兑得一言不发，就在有人叹息，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时，她突然悠悠开口，“确实，我们昌盛做不出这般针脚的衣裳。”

    “什么？”

    没听清的萝娘子刚一出声，就收到常美美的眼神警告，她急忙住口，但江杜若已接话，“我说，昌盛的女红师傅彩梅她们，若是缝制出这般粗的针脚，估计会羞愧得敲断自己的手。毕竟让客人穿着蜈蚣般针脚的衣裳走在街上，丢脸的不仅是客人，还有女红师傅们。不过，在咱们南安这种小地方，大家也不太注意这些，但若是在京城贵族圈儿，恐得被人笑话死。”

    一件衣服款式再新潮好看，做工粗糙，布料低廉，也是难登大雅之堂！常美美心知春心短板，所以来之前，曾提醒过萝娘子，只谈衣服款式，莫提布料和做工。布料低廉并无甚可争议，毕竟一分价钱一分货，春心本就是走的物美价廉路子。但针脚这方面，就是手艺问题。自从南安最好的女红彩梅等人被昌盛挖走，春心就被压一头，底气不足。尤其是，之前还闹出春心衣服当街崩开的丑闻。今日前来赴宴的夫人小姐，大多出身富贵，吃穿用度，一向都喜追求好的、贵的。听到江杜若讥讽春心衣裳针脚像蜈蚣，心里不免膈应。萝娘子见江杜若三两句话突然翻盘，不免心急反驳，“彩梅的手艺虽好，但春心的女红师傅也不差，这衣裳的针脚，明明就十分平整，哪里像蜈蚣了。江掌柜你莫要睁眼说瞎话，恶意诋毁，小心不修口德遭报应！”

    常美美也适时帮腔，“江杜若，我知昌盛没能设计出新秋装，你心里不舒坦，嫉妒春心，但也不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诋毁。在座的夫人和小姐都是聪明人，她们购买春心的衣裳，代表她们有眼光，难道你认为大家皆眼瞎，只有你一个人眼睛是雪亮的？”

    诛心之言一出，众人看江杜若的眼神，都带上了不善。不少人暗自腹诽，当年身为商贾传奇的杜云溪为人谦逊低调，而她这个女儿，竟仗着自己拥有南安最好女红，便如此狂妄自大。无声承受众人不善目光的江杜若，朝常美美微微一笑，“常小姐，萝娘子是外行，不懂其中门道也就算了。你是行家，又何必睁眼说瞎话。”

    “你说什么？”

    被气到的常美美脑子也不转了，直接瞪眼喝问。江杜若将茶盏往桌上“咚”的一放，用手点指萝娘子，“我说外行看热闹，行家看门道。就拿萝娘子身上这件衣服来说，一般秋装缠裙色调微暗，配以的半肩外衣就要已白色为底，刺绣出绚烂春花，彰显朝气。可这件外衣上的花朵所用长短针变化死板，导致颜色渐变不流畅，死气沉沉。本该十步外看上去栩栩如生，能招蜂引蝶的花朵，五步内就模糊一片，像是打翻的染料。春心成衣铺手艺这般拙劣，却价格惊人，还真是只管赚钱，不用心钻研”，她说着，还别有深意的常常叹口气，“唉，知道的是春心不用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个秋装，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手稿，只学会一个壳子，其他的一窍不通。”

    江杜若设计的每件衣服款式，都搭配合适的布料、颜色、绣花或烫染，皆是十分有讲究。这些并未在画稿上详细注明，常府偷走皮毛，焉能知其中精髓！心虚的常美美，脸涨得通红，无法反驳。张嘴想要帮忙的萝娘子，却未能说出一个字儿，毕竟她一个外行，哪里懂这其中门道，不敢乱开口，担心说错话。听完江杜若这一番话，众人再看彼此衣服上的刺绣，越看越像打翻的染料，甚至像是一坨屎。不少人面色逐渐难看，已全然没了出门时，穿着新衣裳欲炫耀的欣喜。“江夫人，今日这蟹，十分肥美，多谢您的盛情邀请，希望改日您也能到吾府上做客。”

    伊世宁的娘亲柳如意，突然出声，截断江杜若咄咄逼人的气势。正在审视自己身上衣服的众人，也被分散注意力，看向桌上婢女刚刚拆解出的蟹肉，纷纷拿起筷子，品尝起来。蟹肉肥美鲜甜，令人心情愉悦。话头被彻底打过去的江杜若，若有所思的看着伊世宁娘亲柳如意。她竟不知，一向懦弱胆小，安静如小鸡仔的柳如意，原来竟是个不动声色就能扭转乾坤的好手！她端起茶，细细品一口。她娘娘，果然比她会看人！不过今日这场戏，她可没打算唱到这里就结束！被首富夫人称赞，烟翠难掩兴奋，“伊夫人客气了，若你爱食，一会儿走时，我让人给你包几只带回去。”

    烟翠巴结意味十足，一些本就看不上她的夫人，暗骂其厚此薄彼，眼中只有南安首富伊家。柳如意还未言语，黄云裳抢先开口，“江夫人，我看得出，您是个爽利性子，同我姨娘十分对脾气。以后，我会陪娘姨常来江府走动，江夫人你可莫要嫌烦。”

    “不会，不会，欢迎伊夫人、黄姑娘随时来玩。”

    脸上乐开花的烟翠热情洋溢，江杜若眸光晦暗的端起茶，隐藏情绪。伊世宁的娘亲，从前与她娘亲最是交好，如今却同黄云裳当众一口一个江夫人的唤着烟翠，有故意吹捧之嫌，给她这个没有亲娘，在继室下苟活的人难堪。看来，柳如意是要借此机会，表明态度，要她死心，好成全自己这个外甥女和儿子。她失笑，暗道柳如意白白浪费心思。她与伊世宁，永远都是青梅竹马，无法再跨进一步！旁人不知江杜若心思，见烟翠与夹枪带棒讥讽江杜若的外人聊得热火朝天，将继女晾在一旁，不少人暗叹没娘的孩子可怜。“对了，我今日还请了歌姬来助兴。”

    烟翠吐掉嘴里葡萄皮，忙朝侯在一旁的婢子百灵吩咐，“快请唱曲的师傅出来。”

    “噗呲”，萝娘子忍不住笑出声。江府这位新夫人烟翠，从前就是唱曲的，而且还是唱十八摸的，萝娘子不明白，其为何要当众自揭短处？一些夫人，明白萝娘子的嘲笑之意，也都似看耍猴般看着烟翠。面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烟翠咬着后槽牙，瞪一眼非得提议这个节目的江杜若，硬着头皮拍拍手，伶人立马转出，开始弹琴唱曲。伶人嗓子不错，琴艺也佳，为这场赏菊食蟹的宴会，增添不少趣味儿。刚刚还嘲笑烟翠的萝娘子听得入迷，不禁赞叹，“嗓子真不错。”

    众人也纷纷附和，“确实好听。”

    “是啊！毕竟江夫人是行家”，萝娘子不客气的直接揭短，但说完立马捂住嘴，一副失言莫怪的模样。烟翠磨着后槽牙，面上却挂着笑，“好听吧！后面还有更有趣儿的”，她再次拍拍手，立马有一群衣着华丽的舞姬，翩翩行出，在琴声和歌声里跳起舞来。“欢歌载舞，真是热闹，江夫人用心了”，有人笑着称赞，有人却渐渐笑不出来。自打舞姬出现后，鞋坊的廖夫人就死死盯着其中一人。那歌姬身上衣，与廖夫人所穿衣裳一模一样，但歌姬弱柳纤腰，一张桃花面，好似月宫玉兔精，而廖夫人则像是捣药罐成精。满眼冒火的廖夫人，突然站起身，抓起桌上茶杯，将朝桃花面歌姬掷过去。“砰”的一声，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茶水茶叶四处飞溅。所有人全都吓一跳，陪同廖夫人一同来的夫人急忙出声相劝，“不就是同舞姬撞衫，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