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猎物
除了当今的皇室中人外,还有谁能令郑君牧如此阿谀谄媚?他可是对亲王世子都做不到如此的。看这人的外貌年纪,想来是宫中哪位皇子了。陆逾白适时地替她解了心中疑惑。“这位是皇上的八皇子,怡王陆廉。”
沈若初心中了然。对于这位八皇子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相传陆廉的生母只是一位出身不高的地位宫嫔,在他年幼时便已不在了。这位八皇子硬是凭借着自己的聪明伶俐得到了宫中一位十分得势的贵妃喜爱,将他养在了跟前,认作了自己的孩子。也因此,原本在众皇子中籍籍无名的陆廉一跃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又兼此人极擅专营,每每与人相处总能投其所好,渐渐地,朝中不少重臣都对他印象颇佳投以期许。当今皇后无子,皇后之下便是贵妃,故而有一段时间,朝野间关于立储的人选传闻中,陆廉的名字被提及得最为频繁。但不知为何,当今皇上对于这位众望所归的八子却似乎没有那么看好,更是在年前重惩了一批陆廉的忠实拥趸。此举一出又引起一阵风波,不少人开始暗暗揣测许是圣心并不在这位怡王身上,于是一批原本陆廉阵营的人又重新恢复了中立,开始暗暗观望。但不管怎样,这位怡王殿下终究是如今众皇子之中十分显眼的存在,也难怪郑君牧对着他会是那副殷勤的模样了。承荣侯府如今日渐式微,恐怕郑君牧这个“末代世子”是想借机立下个从龙之功,日后好重振承荣侯府。沈若初自然是不愿承荣侯府东山再起,可事涉立储,她实在不愿趟这趟浑水,否则一个不意,不光是自己,就连她身边那些心心念念想要保护的人也都要一起陷入万劫不复之中了。心不在焉地用完了这顿晚饭,一回到隐月阁,沈若初便用玉笛召来了阿斯尔。“前几日我要你查的李腾飞的家人,你查得怎么样了?”
阿斯尔朝沈若初的身后望了望,没见别人。他眼中划过一抹失落,道:“查到了,他还有个儿子,也是个混不吝的,以往没少惹事,前不久还将百香楼的一位姑娘折磨死了,但仗着家中有些钱财,每次都是李腾飞替他摆平了事,才免于入狱吃官司。”
听起来也不是个善茬,只是以后没了他那个爹为他铺路,也不知这人还敢不敢再生事了。“找个机会,我们去会会这位李少爷。”
阿斯尔点头答应下来,准备离去时却又回过头来欲言又止。“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阿斯尔犹豫了一下,才道:“再过一段时间,我可能就要离开了。”
尽管沈若初当初买下他时,就已经答应过他随时可以离开并将身契还给了他,但当阿斯尔忽然提出要离开时,她还是有些意外。“你若是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自然是好。无论去了哪里,日后定要记得回来看看。”
阿斯尔沉默地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出门的时候,阿斯尔和刚要进门的知秋擦肩而过。知秋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内室。待阿斯尔的身影消失之后,知秋原本僵直挺立的脊背才忽然软了下来,双眸中也现出莹润。“你都听到了?”
沈若初知道,刚才知秋就在门外,阿斯尔说要离开的话,她应是听了进去。知秋垂下头,微不可察地点了点。沈若初无奈地心底喟叹,这世间恐怕最难处置的,便是一个情字了,纵是明知不可为,却不能轻易斩断割舍。“他离开之前,你再去见见吧,倘若他愿意,你便和他一道离开吧。”
沈若初清楚知秋执拗的性子,只怕她认定了阿斯尔,心中便很难再有其他人了,与其令她蹉跎了一生,倒不如再争取一下,成全了她。然而知秋却摇了摇头。“知秋自入沈府便陪在小姐身边,这辈子便都是小姐的人。纵是先前情难自制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却也从未生出离开小姐之意。”
沈若初闻听此言,也不再多说,只在心里默默地记了下来,打算找个机会同阿斯尔再好好谈一谈。灾后重建的安京城,虽尚未完全恢复洪灾之前的繁华盛景,却也已然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和乐安定景象。街道两旁栉比鳞次的商铺大多数已然重新开张,道旁的小摊贩也尽心尽力地叫卖着,酒楼茶馆的小二上下张罗着吆喝着,热闹得很。阿斯尔坐在一间与她以往身份并不相符的小茶馆中,听着隔壁赌坊里此起彼伏的怒骂荤话声,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面前的茶续了又凉,她看上去并不像品味眼前的这杯茶,而是在等什么人。一直到了日头西沉的时候,隔壁赌坊传来了骂骂咧咧的赶客声。“输得毛都不剩一根了,还好意思赖这儿不走,先把欠了三爷半个月的那十两还上再说吧,仔细明儿你的这条胳膊保不住了!”
那被推搡出来的人不敢还嘴,等着赌场的人进去之后才私底下恶狠狠诅咒了几句什么,转头进了沈若初所在的这间茶馆。“小二,给老子上茶!”
这新来的赌徒坐在阿斯尔隔壁的茶桌边上,将一腔火气都发作到了这不起眼的茶馆里。“李爷来了,您还是老几样?”
小二认出了店里的老主顾,对男人毫无教养的呵斥声并不介意,赔着笑麻利地在男人面前的桌上摆上了几样茶点。阿斯尔侧耳听着身后动静,见男人满意地端上了茶杯,便微微侧过身去,朝一旁桌边的两位客人使了个眼神。二人会意点头。“我说老许,你可不能蒙哥哥,这济世堂好歹也是立足安京城十来年的老字号医馆,这医馆的东家能是个丝毫不懂医理之人?”
阿斯尔余光瞟见,那原本正捧着茶杯往唇边送的男人忽然顿住了动作。“丁老哥啊,这事儿也不算什么秘密,你说我能骗你吗?这姓李的就是仗着祖上做过生意,攒下了些银子,又知道这世道行医看诊最是稳赚不赔,便张罗着请了一帮坐堂大夫,开了那济世堂,他本人可是一点儿医术都没。”
说着,对话的人忽然压低了嗓音,道:“不然,他能那么轻易地就叫人毒害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