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右刀大侠
那钱氏米行,最初开始涨价的时候也是弄了一块这样的牌子挂在门口,后来那牌子是一换再换,直至如今的天价。这新开的商行,别的没学会,这点儿倒是学会了。只是不知道,这块牌子已经换了几次,又还能在这里矗立多久。但想着毕竟是刚开业,这里的米多多少少肯定是要比那边便宜些的,大婶便耐着性子排了下去。一直到转了几个弯,来到了那商行大门的附近,大婶才中午看清了门旁边那招牌上的字。“新米3文一升,陈米2文一升,朝廷赈灾粮抵达之前绝不涨价!特殊时期为保证供应,每人仅限购1石。”
3文一升,还是新米!这就是在发洪水之前,钱氏米行3文的价格也难得给新米的!他们照常都会将陈米掺杂到新米里一起卖出去。别说陈米,哪怕是发霉的米,比这个价格再贵一些都会被人哄抢的。可这商行竟然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将新米和陈米分开了明码标价地卖。大婶的眼睛先是看呆了,再是渐渐地红了,最后便是大颗大颗地落下了泪来。谁也看不出来她这是激动得了,还是心疼她那对镯子了。除了以平价卖米外,右刀商行还拉起了两个粥棚,开始施粥。粥棚外面也有牌子,说得很清楚,施粥的对象只有在右刀商行买不起米的家户,且施粥的米是陈米。在这个周遭米价几十倍地上涨的特殊时期,若是还有人能忍住不来她这里买米的,那只能说明,这人是真的一分一文都没有了。为防止有人便宜两头占,沈若初才出了这个告示。若是想得那免费的粥喝,那就得舍去这么便宜的米,如此一来,家中即便饿不死,却也只能顿顿喝稀粥。但凡家中稍有些积蓄的人,看在这在他们眼里已经是跌掉了底的米价上,也就不去贪那点儿便宜再去和真吃不上饭的人抢粥喝了。城中东西南北各有一两家右刀商行的分行,这些商行的米恰恰都能供上所在区域百姓的日常所需,故而如此一来,原本城中几乎要发生暴乱的危机就这么被解决了。一时间,百姓口中感恩戴德的人,除了那位晴雨仙子之外,又多了一位“右刀”大侠。在这些百姓的心目中,这位能将商行名为右刀的幕后东家,定然曾经是一位行侠仗义持刀天涯的侠客,最后或许是落叶归根或许是寻到归宿后便在安京城中驻扎下来,开办了这几家商行。待这场灾祸过去,这右刀商行便是全京城人的救命恩人,届时大家伙定然要将这商行捧成安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商行,右刀大侠值得!然而,这好容易得来的安稳宁静并没有持续几日,更大的灾难又来了。城中开始陆续有人发病,先是腹泻呕吐,后是高热抽搐,继而就是长久的昏厥中丢了性命。沈若初知道,最可怕的瘟疫终究还是来了。没几日,城中便有不少的百姓陆陆续续地被这瘟疫夺了命。一具一具的尸首抬出去,城外的新坟如同春日野草般横生,棺材铺子里的棺材很快就不够用了,临时定制都跟不上逝者增多的速度。因为这瘟疫的缘故,安京城的城门被关闭了,无论早晚,没有官府的批文,任何人都无法从城门出去。被洪水冲淹、被饥饿吞噬、被瘟疫威胁这些百姓心中的恐惧、愤怒和委屈在这时候达到了顶点。“咱们房子被冲塌的时候,家人被卷走的时候,官府不来,忍饥挨饿的时候,无良粮商哄抬米价的时候,官府也不来,如今瘟疫来了,咱们想要逃命了,官府出现了,一出现就封死了城门,这是想要把我们都困死在这安京城内啊!”
“反正横竖都是个死,乡亲们,咱们今儿个就跟他们拼了!”
几个身着灰袍的中年人,正对着一群簇拥着他们的百姓振臂高呼。“对,说得对啊,咱们不能坐以待毙,咱今儿就去冲了他,出不出得去活不活得下,看命!”
“对,看命!”
“走,冲城门去!”
这些人气势汹汹地摩拳擦掌时,一个身着青色内侍服的人,面上露出一抹喜色,转身上了马车。片刻之后,马车停在了大朔皇宫宫门外。内侍摸出一块碎银给了车夫,下车后急匆匆直奔东明宫而去。东明宫,当今怡王,皇上的八皇子陆廉所在。“殿下,成了!”
这位名为自忠的内侍,是怡王陆廉的心腹。“那些愚民,禁不住咱们找来的人三言两语一拨弄,便都一个个上了头,嗷嗷叫着往前扑着,要去冲城门呢!”
陆廉把玩着手中的玉扳指,露出满意的笑容。如今奉命驻守城门的,是骁骑营的人,而骁骑营统领伍部,是宫中宁妃娘娘的娘家哥哥。宁妃娘娘是谁?他的九弟、当今睿王的生母。故而,伍部的差事当得好,宁妃就会越发在皇上跟前得脸,而宁妃得脸,便是睿王得脸。原本父皇对于他这位九弟便比对他重视得多,如今若是再让骁骑营得了势,睿王那边便是牢牢地把他压在脚下了。也因此,一得知封城的消息,陆廉便安排了自忠去找人闹事。事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这些人能冲开城门,将瘟疫传播出去,便是骁骑营办事不力,伍部轻则被训斥贬黜,重则被罢官下狱。即便是没能冲开城门,只要这些百姓跟骁骑营的人发生了冲突,动上了手,最好能再死几个人,那原本就沸腾的民怨更是要沸反盈天了,那伍部一样落不着好果子吃。而他,只需要躲在后面,静静地看好戏就够了。“世子,不好了!”
福喜惊慌失措地闯了进来,“世子今日可有见着睿王殿下?城门那里出事了!”
陆逾白眉毛微微蹙了起来。“殿下此刻不在,你说清楚些,城门出什么事了?”
福喜的嗓音都发了颤。“就在方才,一大批百姓约着朝城门去了,说是朝廷要困死他们,把他们往绝路上逼,这会儿要去冲城门去了!”
陆逾白一向风轻云淡的脸上变了颜色。冲城门,那是要死人的!“殿下就在外面,我去请!”
陆逾白声音还没落下,人已经不见了。一刻钟后,他来到了睿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