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坑蒙拐骗的假道长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长须僧人双手合十,站在院内,僧人须眉皆白,面目慈祥,一出现便使得府中原本剑拔弩张山雨欲来的紧张压抑气氛被祥和悲悯之气冲淡了不少。寇氏面色不虞,对那僧人道:“今日府上有要务处理,师父若是化缘改日再来吧!”
但即便是沈志彬这般不通佛法的人也能一眼看得出来,这位老僧绝不是寻常的僧人,更不像是挨家入府化缘的。“贫僧觉敏,今日路过此地,见府中隐有贵气显现,却被一道戾气挟裹着甚或有吞并之势,心有有所不忍,故而赶来一观。”
僧人的身份使得在场的沈家人皆是大吃一惊。那些下人们也有一些听过觉敏的名号的,却终究没有沈志彬这些主子们的震撼来得强烈。觉敏大师是谁?那可是大朔名寺福源寺的得道高僧,是当今皇上年年到福源寺进香时都要与之论禅甚至有时还会吃了闭门羹不得见的人!坊间甚至有传言称觉敏大师乃是普贤菩萨转世,乃是当今世上绝无仅有的已开天眼的高人。他的话,自然没人敢疑。沈志彬先是大喜又是一惊,慌忙问道:“敢问大师,此事可有破解之法?”
还没等觉敏回话,他又补问了一句:“还想请问大师,那贵气是从何而来?戾气又是由何而生?”
觉敏一双澄亮睿智的眼睛在院中人的身上看了一圈之后,定在了沈若初的身上。沈若初被这样一双如泉水般透彻明亮的眼睛盯着的时候,竟然丝毫不觉得有不自在,心中反而多了一分安定之感。“贫僧冒昧,施主可愿告知生辰八字?”
沈若初恍了一恍,其他人却都听了出来,觉敏大师这是要为沈若初看八字批命格了!要知道,就连宫中贵人想求觉敏大师一卦都不易,这些年来,安京城中也就只有宣国公府二小姐温念璃得以被觉敏大师批了个贵不可言的命格,那还是因为宣国公似乎曾有恩于觉敏。然而,沈若初行了礼要报时,却想起她只知自己的生辰,并不知八字。寇氏犹豫着报出了一个时辰,觉敏大师闭目一思后锁紧了眉头。“若按照这个时辰来看命格一般,但这位施主的面相却是不符的,若是提前半个时辰才对得上。”
寇氏目光飘忽,敷衍道:“当日生产时我难产昏了过去,具体的时间记不清楚了,或许正如大师所说吧。”
觉敏这才点头道:“如此看来,这位女施主正是贵府的大贵之人,施主命格乃是天赦入命,可令施主一生遇难呈祥,且福气厚重财官双美并可泽惠周边,实在是一颗难得的吉星。”
觉敏大师这话,却是和方才的玄空道士所说完全相悖,按照玄空道士所说,沈若初就是一颗不祥的灾星,可此刻觉敏却说沈若初是吉星。这两人的份量自是不可同日而语,可玄空毕竟是寇氏请过来的人,她又怎么肯打自己的脸?“即便如此,若初如今已被山妖附体,为避免府中再出灾祸,还是先把她送到家庙,过个一年半载的等她身上的妖气除净之后再接回来也不迟。”
寇氏在沈志彬身旁的低语却被较寻常人更为耳聪目明的觉敏大师听了去。他手中禅杖一杵,双目中射出精光,喝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施主修道之人,怎可随意以鬼神妖言之说诬人声誉?难怪贫僧方才见那贵气被戾气所绕,想来便是施主这惑众之说所致吧!”
玄空早在觉敏报出名号时就被吓得两股战战了,可这会儿觉敏质问起他时,自觉丢了面子的玄空又耍起横来。“和尚,你凭什么说贫道是胡说?你看不见那山妖是因为你的修为不够,你修佛我修道,我本就是专捉这些魑魅魍魉的,而大师倒更像是专于沽名钓誉,我们各司其长,你倒也不用说教我!”
“你修的是哪门子的道?”
门口又有声音响起。沈若初唇角一勾,看来今日这沈府是真够热闹的。玄空转过身去看向来人时,脸上的神色比方才被泼了一脸黑狗血还要惊骇,眼睛瞪得能在夜里当灯用。“师师兄”玄空的眉眼迅速耷拉下来,像是一张被雨浇过没来得及拧干的抹布。“你早已被逐出师门,这声师兄大可不必,贫道受不起!”
走进门来的,也是一个道士装扮的人,但这人比起面目猥琐的玄空来看着就顺眼多了。他径直走到觉敏的面前,将拂尘收入怀中,一面躬身,一面抱拳拱手口中道:“无量天尊。”
觉敏双手合十回了礼后听那新来的道人说道:“久闻觉敏大师高名,今日得以一见实在是玄妙之幸。这玄空与我原本是清心观的同门师兄弟,后因屡屡触犯师门诫规而被逐出师门,今日他若言语上有冲撞大师之处,玄妙在此代为赔罪了!”
觉敏微微一笑,并不在意,而是对着沈志彬道:“贫僧不会看错,贵府非但并无妖气,反倒是有腾云贵气,只是那贵气看似已有离府之意,只怕贵府很难留住,还望施主能怜取眼前珍重当下。至于府中怪事,只怕并非天灾实乃人祸了。”
觉敏大师的话到了这时便再无一人敢疑了。谁能想到,这个夸夸其谈自吹自擂的玄空道长竟是个被逐出师门的道家败类!周围下人更是纷纷议论起来:“就说咱们二小姐是个有福的,这假道士满口胡言,真该把他的牙拔光!”
“就是就是,大小姐平日里性子良善,对谁都好,怎么会是不祥之人?”
这一下子,寇氏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这道士不是她亲上清心观招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她也不是很清楚,眼下既已被证实是个假道长,那她这个主母便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疏忽之责了。“妾身,妾身也是被这道士骗了,他打着清心观的名头行事,妾身不知道”寇氏看向丢了面子的沈志彬,见他狠狠瞪了她一眼,心中更是惊慌失措。“今日之事多谢觉敏大师和玄妙道长了,如今既然诸事已分明,便断然不敢再劳烦二位,改日沈某必亲至福源寺与清心观叩谢。”
这委婉的逐客令当事人怎会听不出来?觉敏和玄妙分别行了礼,离开了。觉敏在离开之前,似乎还多看了沈若初两眼,只是沈若初沉浸在自己的疑惑中,并未注意。玄空眼看玄妙离去,也想跟在他身后悄悄离去,却被沈志彬的人拦了下来。